放下手上敞开的书,用书签给时间作上一个注脚,吵嚷的电视乖乖安静下来,家具们停止似乎永不间断的低声交流,这是星期天的下午。星期天的下午,只有心情和门窗大开。
我用指尖轻揉着发痛的太阳穴,抚平突突跳动着的、不肯安宁的思绪,准备迎接一个听得见世界的空闲下午。
于是世界如深夜乳白的月光一般,渐渐涌入房间,占据每个角落,挑战我的繁忙极限。我忙着听,忙着闻,忙着想象,就像主妇为了迎接一个优美的清晨,用忙碌来展现无尽的生命活力一般。
我从未注意到冰箱的轰鸣声简直像要地震,而时钟竟如哀怨的老太仔细地、一点不漏地数落着时光的流逝。春风不客气地直灌进来,挟裹着嫩嫩的青草味,雨后的泥土味,小摊上煎饼的焦香,还有久违的空气的涩甜。这边响着婴儿的嚎啕大哭,那里有蔬菜与铁锅的摩擦声,时而插播的还有收音机忽高忽低的叫喊。我就像足球场上的小学生,试图扑住留住每一个微小的声音,注意力的方向不时转变,我着实被这一刻不停的实际迷得眼花缭乱,身体的每个角落都投入繁忙的感受与想象中,就像掉进了万花筒。
没有恼人做不完的工作,没有要尽快咀嚼消化的文字,这只是一段完全被空闲占据的时间,彻底自由也不用拘束,于是生命开始学会丰富忙碌,开始真正地活着。
“慢点啦!”小男孩的声音里透着可爱的稚气,把我的目光吸引到窗外。一轮圆月不顾路灯的不可一世,照样做诗人吟唱的那方高傲
的光亮。“慢点啦,爸爸!我们这样散步什么都看不到啊!”“快点回家啦!我很忙的啊!”于是那位爸爸眼睛直盯着前方空空如也的路面,身体前倾,脚步忙乱,扯着后面的儿子。而小男孩却用脚蹭着地面,东张西望,拍拍树,摸摸花,忙个不停,身体后倾企图降慢速度。这画面就如黑白喜剧电影般滑稽,就像生存的火箭焦急地要冲向无限大的天空,扯它后腿的不是地球,而是生活。最后,在抗争中两人到了家门前,小男孩一路忙活得心满意足,蹦跳着跨过门槛,而那位爸爸揉了揉仅看到空空路面的眼睛,慢慢地消失在那片明黄的光亮中。
衣服晾干风在穿,我的心情变得很蔚蓝。在诸事不登门,诸人不造访的星期天的下午,我在空闲里偷来了欢欣的忙碌。
(程雪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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