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些艺术还原法的理论依据和实践的背景。他在前一部分(此章的第一节)着重阐述了以下内容:只有了解文学作品创作的假定性与想像的重要性,才能掌握文学作品反映社会生活的真实性与艺术性;审美作为一种情感活动,它的价值与作为科学认知价值的“真”与实用价值的“善”是不同的,因此,在文学作品的世界里,不能简单地以一般的认识价值与实用价值去解读作品的一切,更重要的是通过对人物心灵的解剖实现审美的价值。据此,他对中学语文课本中的经典文本作出了新颖而深邃的分析。如《祝福》中祥林嫂死于一种普遍存在封建礼教观念,不但统治阶级有,就是普遍受害者也有,连祥林嫂自己也有。这是一个没有凶手的悲剧。而《荷塘月色》,则是作者摆脱了伦理意义的责任的压力而获得的“自由”,“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一方面是树上蝉声、水里的蛙声充耳不闻,另一方面,却想着南朝男女“风流的季节”,而且感叹自己是“无福消受了”。从先生独创的审美价值和实用理性错位的理论出发,先生还精辟地揭示了在安娜·卡列尼娜、林黛玉,她们的情感价值的美与道德价值的分野,而且比生命还重要。这是文学阅读中审美鉴赏的前提,明白了这些,才能真正懂得文学作品阅读的意义。但是,在现行的文学阅法读教学中,普遍使用的还是机械反映论的法,这种方法在我国已经流行了几十年,大部分中学语文教师不会分析文学作品。为了改变这种现状,语文界的不少仁人志士进行了努力的探索,也取得了一些成果。也许是理论层次较低,又缺乏可操作性,收效甚微。
也许这样的观念,并没有多大争议,但是,对于广大中学语文教师来说,最大的困难在于如何对之加以分析。要分析作品,必须抓住矛盾,但是,一切经典文本,都以和谐和有机的统一为特点,并无现成的矛盾。正是因为这样,许多号称文学鉴赏的文章大抵是“瞎子摸象”,有的甚至是套话代替分析。孙先生的创造在于,提出了一系列的从直观中揭示出矛盾的操作性方法。这种方法被孙先生命名为“还原法”。亦即通过想象,还原出原生的未经艺术加工的状况,和文本中的艺术形象进行比较,从中找到差异,从而指出矛盾,然后深入分析。这种还原在孙先生那里是有系统的,大致分以下几个层次:1、“艺术感觉的„还原‟”(把作者省略了的,被感知和想象排除了的,变异了,用推理和想象还原出来);2、“情感逻辑的„还原‟”(情感逻辑和还原为理性逻辑,并加以比较);3、“审美价值的„还原‟”(超越善与真的审美还原);4、“历史的„还原‟”(把作品放到产生的时代的还原,并给予历史的评价);5、“流派的„还原‟”(作家所属流派艺术创作特征的还原);
6、“风格的„还原‟”(把作品与作家的风格联系起来解读的还原)。就是我们在文本解读过程中,通过还原,“找到其中的矛盾,进入分析的层次”,获得对作品分析理解的操作性,并沿着文学鉴赏的正确轨道去获得作品的真实情感与艺术价值的六条有效的途径。这些方法,无论在我国语文界,抑或在西方文论中都是无人发现、无人论及的,因而更能体现其原创的价值。
正是因为具有这样系统的方法,孙先生的分析往往出奇制胜。比如,徐志摩的《再别康桥》已经成了当前高中语文教学的难点。用传统的社会学的分析方法,已经无能为力,用一个老师的话来说,真是狗咬乌黾,无从下口。有的老师干脆在网上建议,主要用朗诵的方法,让学生去感悟。这当然是放弃责任的做法。按孙先生用自己的操作方法,用还原法,就很轻松指出:这不是如一些先生所说,充满了悲伤、痛苦的离别,而是十分潇洒的,诗人的告别,并不是和人,也不是和校园,而是和自己的美好的记忆。这种告别是一种温馨的回忆,是一种自我体验和回味。自我回忆是无声的,越是无声,就越有利于回忆,所以,诗人才反复强调“轻轻的”“悄悄的”。不带走云彩,意思就是,从客观世界并不需要带走任何东西,他带走的是自己独享,不能与任何其它人共享的回忆。这种分析,对我们教材处理的启发性与示范性也是不言而喻的。
先生的这六种还原法,不但使我们明白了什么是文学阅读,如何进行阅读;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们的语文教师能够理解并在工作中加以应用,不仅是语文教师能够从中获得可资借鉴理论原理和操作方法,可能还能惠及更多的群体。而这一点还不是这这六种还原法价值的全部,我觉得,它的另一种价值还体现在当前课程改革中,广大的语文教师应该做什么,怎么做,在张扬与规避中寻找自己的教学思路的指导意义。
问题还是关于文学作品的阅读分析。我们知道,西方接受美学是新近伴随着课改的开展走进我们的视野进入语文课堂的。这种强调以读者为中心的阅读方式,对于长期以来习惯于给作品贴标签的“阶级分析法”来解读作品的阅读思维,其反正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以作者的阶级成分来评判——高尔基表现的只能是无产阶级的思想感情,朱自清所写的只能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这种代代相传、统治中国学界数十年之久的方法,在中学课堂肆虐的结果不但使广大的青年学生丧失了文学作品阅读本应有审美情趣、审美能力、阅读创造力,甚而导致作为执教者的教师分析作品的能力也失去了,其致命的原因就在于缺乏对作品的具体分析。这种情形并非是论者所说的“作品中心论”,因为这个时候,教师并不需要分析作品,他所能做的就剩下照搬教参所提供的结论。接受美学对于作品阅读的意义,在于让读者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经验,利用作品提供的信息和“隐藏”在文本中的“空白”,在“积极地交流、比较、反思和选择”中,创造并“把握”新的形象,这就是恩格斯所说的“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莱特”。这种阅读原则运用到教学中来,本来对于几十年的教条是一个很好的矫正,而且把这种以读者为中心的阅读方式引入我们的文学教学,与目前我们所倡导的尊重教育、创新教育是一致的。但这种看起来很不错的教学原则,实践起来却很尴尬,有些所谓的创新课听起来像猎奇课:朱自清的父亲违反交通规则成为《背影》的解读,孔乙己状告丁举人被称为是《孔乙己》课文的创新教学。主体是尊重了,但却成了“大话”阅读,作品的审美意义、作品的人文底蕴荡然无存!这原因仍然是缺乏对作品的具体分析。因而,当务之急在于让我们的教师懂得文学作品艺术分析对于教学的意义,学会对作品的分析,并提高我们教师的作品分析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孙先生的这些阐述不仅是提供六种可资借鉴的操作方法,更重要的是从观念上强调艺术分析的对于文学阅读的重要意义。
课程改革并没有现成的模式可以套用,一切也都是在探索中。目前,关于中学语文阅读教学,学界还没有一套具有可操作的理论和方法,中国没有,阅读理论较为发达的欧美也没有。因此,孙绍振先生的作品阅读“艺术分析还原法”不但填补了这个空白,而且,对于正在进行的课程改革,这些具有建设意义的艺术分析方法的现实性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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