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方古典审美文化中的美--以希腊雕塑《断臂的维纳斯》为例

论西方古典审美文化中的美

——以希腊雕塑《断臂的维纳斯》为例

文/罗诗嫄

摘 要：古希腊的意识形态是以科学精神和个体意识为根基。古希腊的审美意识和艺术创造也是以科学精神为内核，并依靠科学精神将全希腊独立的个体联系起来，因此这种科学精神本身就具有浓厚的人文色彩。《断臂的维纳斯》以精确的比例和无与伦比的女性形象魅力深深影响着西方近现代的雕塑艺术，她正是西方古典审美文化的象征。关键词：希腊雕塑；审美文化；断臂的维纳斯；理性；人文色彩

西方美学思想起源于古希腊，它的基本特点是将美当作独立的客观对象来考察，并试图从客观对象中分析出美的本质，进而对美进行规定。古希腊雕刻家阿历山德罗斯把他对比例、和谐、理性、形象等属于美的特质的理解镌刻进了《断臂的维纳斯》。本文以《断臂的维纳斯》为例，立足于古希腊科学精神和个体意识，试图揭示西方古典审美文化在这座雕塑上的体现。

强烈的个体意识。

何为个体意识？即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人，这些个人具有独立的人格和自由意志，能够自己做决定并为决定负责。古希腊社会就是由这些具有强烈个体意识的公民组成的。在这样的社会里，个人是最小的单位，是不可再分的单位，强调了人的绝对独立性。既然独立出来的个体意识是古希腊思想最为核心的内容，这就意味着人必定会从传统氏族公社的血缘关系中分裂出来，后果必然是人与人之间天然的血缘关系被瓦解，以血缘为纽带的家庭观念淡化。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将分散的社会联系起来呢？古希腊人抛弃了无形无声的血缘联系，选择了逻辑化、定量化、行诸文字的社会契约，并且以法庭的强制性为后盾，这就是古希腊科学精神的起源。可以说从古至今没有一个民族能比古希腊人用更清澈的理性眼光去观察世界，他们公正地评价自己的天性和组织制度、道德以及习俗，并且超越了巫术、奇迹、神秘和传统权威，把理性精神运用到社会的方方面面。早期希腊哲学家泰勒斯、阿那克西曼德和阿那克西美尼对万物皆流的自然现象作了物质的而非神话或宗教的解释。他们提出了“世界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这一根本问题，并在无物常驻的自然现象背后发现了秩序，提出了世界的本原是“水”“阿派朗”和“气”；毕达哥拉斯学派发现了万事万物背后隐藏的“数”的规律；巴门尼德进而把数学转化为哲学，认为要通过逻辑和理性去认识实在，真理只有通过抽象思维才能得到；德谟克利特强调知识来源于感性认识，经验世界中的事物依机械原理而运动。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将古希腊

　　一、古希腊个体意识与科学精神

西方何以能做到将人与自身相区分呢？这个问题的答案要追溯到古希腊历史文化的源头。西方文化源于古希腊，然而古希腊的传统文化在公元前10世纪以前就被北方南下的游牧民族阿卡亚人中断，导致古希腊原有的氏族组织被打破，血缘关系被粉碎。希腊的地理条件不合适发展农业，也不适合发展游牧业，但适合种植橄榄，于是以橄榄种植为基础的橄榄油加工业及与之相应的商业逐渐兴盛起来。希腊毗临地中海，拥有众多天然的优良港湾，适合发展海上交通，因此，古希腊的商业活动很快就从希腊半岛扩展到地中海沿岸的许多地方。阿卡亚人的南下入侵以及古希腊自身的商业和海上交通的迅速发展，给希腊社会带去了深刻的变化。首先，商业和海上交通的发展要求产权明晰到个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能拿来交换。其次，若商品和货币要流通，从事商业的各类人员就要在社会上流动。这就导致希腊民族炸毁了一直以来延续的氏族血缘关系，分散成为一个个独立自主、相互之间没有明确依附关系的个人，也进一步促使希腊人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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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臂的维纳斯》

公民的生活分为三种：享乐的生活、政治的生活、思辨的生活。这三种生活大体上对应了古希腊公民的私人生活领域、公共生活领域和形而上学生活领域。且这三种生活都与美密切相关：享乐的生活对应日常事物之美、政治的生活对应人之卓越之美、沉思的生活对应永恒之美。

由此可以看出，希腊人是根据他们当时的经济生活和社会政治的需要，凭借理性规定来制定当时的道德法则、法律和国家政治体制。因此，美德是一种知识，法律要由最智慧的哲学家来制定或修改，以保证客观性、科学性和合理性。可以说，

在世界各个古老的文明中，除了古希腊民族在他们的文化因子里注入了科学理性的精神基因以外，没有任何一个文明有这样的文化特色。他们就这样开创了以个体意识为精神内核、以契约关系为外部纽带来维护人际关系的西方文化传统。

　　二、理性精神审视下的“维纳斯”

黑格尔认为：“学科与艺术，凡是满足我们精神生活，使精神生活有价值、有光辉的东西，我们知道都是从希腊直接或间接传来的。”[1]地理、政治、经济、社会等各种因素的影响造就了古希腊人民勇于开拓、富于想象、乐于求索的民族性格。在那充满幻想的时代，自然现象使古希腊人感到神秘和惊奇。然而，纷繁复杂的自然现象是无法捕捉的，每一个具体事物都有千万种不同的形态。于是古希腊人转而把目光投向具体事物背后隐藏的本质，去寻找变动不居的现象背后那唯一不变的事物。

丹纳在《艺术哲学》中说：“希腊人竭力以美丽的人体为模范，结果竟奉为偶像，在地上颂之为英雄，在天上敬之如神明。”[2]在古希腊人看来，英雄和神明拥有最为完美的形体，他们的形体是其他形体的典范，有着最为精确的比例和最为和谐的状态。因此，雕塑出英雄和神明的形体是人对自身的分界，如断臂的维纳斯、雅典卫城的雅典娜神像、命运三女神像、神殿里的阿波罗等。古希腊雕塑家在众多纷繁复杂的形体中抽取出最美的范式，然后按着这个理想的范式雕塑出最美的雕像，这些雕像便与普通人的形体相区别，从而具有楷模性、典范性的特点，并在某种程度上达到了永恒。以理性视角审视《断臂的维纳斯》就会发现这座伟大的雕像有着解剖学准确的、物理学稳定的、数学中黄金比例等可以分析量化的数据，从而脱离了一般形体的不稳定性。古希腊铜雕大师波留克莱特斯说：“对于一件艺术品，成功要依靠许多数的关系，任何一个细节都具有意义。”[3]这即是说依靠量化数据的雕塑作品在短暂时间内是不会发生巨大变化的，这比仅仅模仿单个人体而创作的雕塑作品高明得多。正如阿历山德罗斯在研究过

众多女性形体之后抽取出S型波状线，也称蛇形曲线，精确比例是西方的科学、哲学、宗教的美学表现。

与西方雕塑艺术重在“写形”相比，中国雕塑艺术重在“传神”。英国现代美术家和艺术史家赫伯特·里德说：“中国艺术家只求在一个形式中得到意志的表现，一种欲望的满足，在线条中得到节奏，在色彩中得到客观的视觉快感，东方人只求象征效用——以艺术家表明宇宙永恒的秩序与和谐。”[4]这与西方和中国看待宇宙和人生的不同视角有关，中国传统哲学把握世界的方式是做到物我齐一、物我交融，艺术家在这样的精神体验中自然“传神写照”，得到对象的“神”。西方古典哲学向来是把客体与自身对立，以理性审视的目光去考

察对象，得到超越形体之上的框架和本质，获得对象的“形”。《断臂的维纳斯》不仅体现出女性引以为傲的S曲线，还是黄金分割比例的最佳范本，这些特征都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理性光辉。

三、古希腊雕塑的人文色彩

古希腊雕塑最大程度地展现了艺术的个性和人文性。艺术的个性表现在古希腊雕塑家极为擅长采取写实手法，熟练把握周遭环境的变化，深刻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最后形成优美的外部形态以展现出强大的内在生命力。人文性表现在每一座雕像都富有独特的生命力量，是具有最明确的三维空间存在，这区别于很多文化中雕塑的平面倾向。平面风格的雕塑，意味着雕塑与背景的一体性，而三维空间中的雕塑，意味着雕塑与背景的可脱性，这暗喻了西方式的人的主题。希腊雕塑的三维空间性更主要的是具有精确的人体比例，这区别于其他雕塑文化的夸张、变形、写意。

《断臂的维纳斯》原作是有手臂的，但在各种因素的作用下这位伟大女神的手臂遗失了，至今无法修复。我们无从知晓手臂原来的模样，但这丝毫不影响后世对这座雕像的景仰。这座半裸的女性雕像身材端庄秀丽，肌肤丰腴，双肩浑圆，腰肢柔韧，处处洋溢着成熟女性之美。光滑的椭圆形面庞，平坦的前额，高挺的鼻梁，丰满的下巴，流露出希腊雕塑艺术鼎盛时期沿袭下来的审美理念。这座雕像的美已经超越了世间存在的女性，并且成为了永恒的象征。《希腊神话》中塞浦路斯国王就爱上了自己的雕塑作品，他把全部的热情与感动倾注在那座雕像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会使人联想到它不过是一件人工制品，除了它的沉默和宁静。然而，正是这份沉默和宁静使得这一形体上升到了女神般的高贵，在人与雕像的爱恋中增添了一层理想的光辉。因此，《断臂的维纳斯》虽然是残缺的，但她依然以强大的生命力感染着观赏者，残缺的双臂就此变成了她独特而神秘的美。

古希腊雕塑大都以这样的精神力量展现在世人面前，俄国作家屠格涅夫认为米罗的维纳斯雕像比法国大革命的《人权宣言》更加不容置疑地表达了人性的尊严。纵观希腊雕塑艺术，绝大部分都是在表现人体，其中特别是人的裸体。这不仅因为希腊人在奥林匹克竞技和迎神时经常裸体，最主要还是在只有除去一切外在标志后，人体才真正是自然的对象，才能在普遍平等的前提下体现出一切人类的普遍神性。希腊神话的特点是“神人同形同性”，在这种理想化中人拥有和神一样的形体，唯一不同的是神的形体比人更完美。因此，古希腊雕塑艺术才孜孜不倦地追求这种完美性，试图达到如神一般的永恒。一切外在于人的事物，其中包括人不得不服从的命运、公正、法律、信仰，都在“神人同形同性”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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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转化为对纯粹人的完美形象的幻想，最终以美丽的男神和女神的形象表现在艺术作品中，成为了活生生的人的自由主体性表现，人也因此变得更为丰富、更为完善、更为高贵。由此可见，在古希腊雕塑的模仿中，雕刻家并没有降低自己，

因为他模仿的是他自己的理想，雕刻的艺术品是他对永恒的追求。通过模仿，他将自己的人格塑造成形，并使之成为了一个人所共见共有的普遍人格，从而使得整个社会分裂的个体独立意识回复到了有机的统一。

维纳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爱欲与美的女神，她在海之浪花中出生，天生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她的肌肤光滑有如白瓷，浑身洋溢着活力与青春，甚至被后世公认为女性形体美的最高象征。如今，世界上大部分国家的选美标准都以《断臂的维纳斯》为参照对象。可见古希腊雕塑艺术所设立的美的理想形式已被广泛接受。

四、结语

古希腊文明是欧洲大陆上最古老也是最璀璨的文明，此后强大的罗马帝国继承了古希腊文化，文艺复兴也打着复兴古希腊文化的旗号来反抗教会，为资本主义的发展创造环境，所以古希腊文化是欧洲文化的支柱和核心。古希腊是西方哲学美学思想的发源地，是西方精神文明的根基。当我们将古希腊人关于“完美的人”“卓越”“不朽”的观念辩证地联系到一起，我们就不难理解何以雕塑会成为古希腊艺术，乃至整个西方古典艺术美的典范。雕塑《断臂的维纳斯》就是以对人的关心为出发点，以科学精神和个体意识为核心，抽取出隐藏在对象背后的框架和本质，加之艺术家的天才创作，造就了世界艺术史上光彩熠熠的明珠。

参考文献：

[1]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M].贺麟，王太庆，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9：157.

[2]丹纳.艺术哲学[M].傅雷，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1：89.

[3]邓晓芒.西方美学史纲[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8.[4]姜澄清.文人·文化·文人画[M].沈阳：辽宁美术出版社，2002：277.

作者简介：罗诗嫄，贵州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美学硕士研究生。

编辑：刘贵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