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界定教育与知识——吉鲁基于美国公共价值危机的批判性分析

第１３卷第４期　教育学报　Ｖｏ１．１３．Ｎｏ．４　２０１７年８月　ＪｏｕｒｎａＩ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Ｉ　Ｓｔｕｄｉｅｓ　Ａｕｇ．２０１７　重新界定教育与知识　吉鲁基于美国公共价值危机的批判性分析　祁东方　（山西大学高教研究所，太原０３０００６）　摘　要：作为批判教育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吉鲁始终关注教育与知识、教育的公共价值等根本性问题的探　究。吉鲁认为，美国教育面临着以市场为导向的改革危机、教师公共知识分子角色的式微、传统教学法的危害等困　境。为此，人们应重新审视作为公共空间的教育和作为转化性知识分子的教师，运用批判教学法彰显知识的本真　意义，实现人类共同利益的关切。　关键词：吉鲁；公共知识分子；公共价值；共同利益　中图分类号：Ｇ４ｏ一０１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３—１２９８（２０１７）０４—００２５—０７　Ｄ０Ｉ：１０．１４０８２／ｊ．ｃｎｋｉ．１６７３—１２９８．２０１７．０４．００３　教育，一直是一个富有争议、充满不同见解的领　理者很少或几乎没有对自己所采取的教育目的、教育　域。无论在国家层面，还是在社会、个体层面，都对　方法进行过批评与自我批评。人们希望教育培养的　教育寄托了很多的希望与期盼，而现实的教育状况　人才有助于保持美国军事强国和经济大国的优势地　又与人们的理想期望相去甚远。多年来，围绕教育　位，至于教育培养富于批判性公民的使命、追求自由　本质、教育目的、教育模式等问题的追问与探索从未　和解放的目标以及它的政治意义则被弃之一旁。公　停止过，可以说，对教育的反思已成为全球性的话　立教育所受的攻击、教师公共知识分子地位的式微、　题。２０１６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了题为《反思　传统教学法的弊端使美国教育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教育：向“全球共同利益”的理念转变？》的研究报告，　（一）以市场为导向的教育改革危机重重　将教育置于可持续发展和全球共同利益的战略地位　吉鲁认为，新自由主义给教育领域带来的危害　进行反思，目的是促进人们对教育公共价值和公共　政策的批判性思考。　似乎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作为掠夺性资本主义的　作为批判教育学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吉鲁从　最新阶段，“它尊崇优胜劣汰的法则，将获利视为民　未远离过对教育公共价值的探索，他运用清晰而深刻　主的核心。它在市场理性下来审视人生的各个维　的语言分析了当今美国社会、教育中存在的很多问　度，无视伦理问题的存在，坚信市场是解决一切问题　题，将解决问题的希望寄托于对教育的批判性思考和　的万能钥匙。－Ｅ１］新自由主义推崇以利润和私有化为　民主意识的复兴。其研究聚焦与上述报告的核心关　逻辑的改革，在意识形态、管理模式、公共教学法等方　切相遇在２１世纪的今天，我们有必要对吉鲁关于教　面剥夺了学生的想象力。以改革为名义进行的折腾　育公共价值的分析进行梳理，以资借鉴，寻求启示。　已经成为教育的新死亡区，威胁着教育的本真存在。　在吉鲁看来，奥巴马政府所主张的教育改革主　一、现实的阿克琉斯之踵：　要存在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缺乏科学理论观念的　教育面临的困境　指导。改革者并不重视如何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如　吉鲁指出，从美国教育发展的历史来看，教育管　何保持课程内容活力等问题，也没有让师生意识到　收稿日期：２０１６－１２－１２　作者简介：祁东方（１９７９～），女，内蒙古人，山西大学高教研究所讲师，主要从事教育基本理论和教育哲学研究。Ｅ—ｍａｉｌ：ｑｄｆ＠ＳＸＵ．ｅｄｕ．ＣＤ．　基金项目：本文系全国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课题一般项目《西方教育哲学在中国的传播与影响研究》（项目编号：ＢＡＡ１７００１３）成果。　２６　教育学报　２０１７年　民主社会所需要的理想和价值观的重要性，而是认　可以绩效为目标的竞争行为，将教育改革简化为依　靠功利、效率和量化方法的囹圄。在风险投资者和　富翁领袖的主导下，自由派教育改革逐渐向公立教　育领域渗透，造成了公立教育地位的弱化和教师的　下岗危机，出现了教师为晋升岗位、提高工资奖金而　篡改考试成绩的现象。二是责任的缺失。教育改革　者以新自由主义的市场价值观为导向制定教育政　策，强调效率和竞争而不是合作与责任，将个人权利　置于集体利益之上，削弱甚至破坏了学校教育的民　主目标和公共价值。其结果就是使教育远离阅读与　思考，成为机械记忆、惩罚性关系的代名词。这种忽　视政治问题的教育改革，显然无法担当起为民主社　会培养建设者的重要责任。三是民主理想的空场。　吉鲁尖锐地指出，美国的教育改革忽视了对学生公　民性的培养，将一致性文化、灌输式教育凌驾于批判　性思考之上，破坏了学生的想象力，导致学生缺乏民　主社会所需的知识和技能，很少甚至不参加关于公　共利益的辩论，更遑论对民主的建设与追求。　（二）教师公共知识分子角色的式微　吉鲁认为，对教育和作为公共知识分子教师的　攻击，始于里根一布什时代并一直延续至今。“美国　学者卡尔・博格斯甚至说，专业知识分子并没有延　缓失业、预算赤字、军事主义（在美国）和生态破坏等　危机的发展。”［２］１１∞“在理性主义影响下的现代知识　分子堕落非常明显，他们在阻止民主参与的同时也　窄化了公共领域。，，Ｅ２Ｄ９６作为公共知识分子，教师应　充分意识到教育改革是公共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一些教授没有兴趣去建设一个更加公正的世　界或者帮助学生更好地认识权力的运行方式以及传　播有力量、有道德、有责任的话语意味着什么；还有　一些教授不仅反对政治，而且对人类的痛苦与困境　保持冷漠，其学术研究常常与重大社会议题没有任　何关系。”ｌ】　特别是右翼政客和部分电视节目将教师　和教师工会的行为妖魔化，严重损害了教育的公共　价值。而忽视教师公共贡献的直接后果之一，就是　将学生推向了暴力与偶像崇拜的文化。　目前，反民主的趋势和行为已将美国教师分为　两个阵营，一个阵营的教师将学生视为产品，强调学　生对学习的盲目性服从；另一个阵营的教师则认为　学校教育威胁着传统的存在，他们重培训轻教育，重　依附轻独立，使公立教育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吉鲁认为，目前在传统的大学院系结构中，教师未能　在一些特定问题上形成积极开展斗争的旨趣，当他　们面对社会、政治等总体性问题时，便难以完成作为　知识分子所应具有的使命。特别是当竞争成为推动　教育前行的唯一原则时，致使教师教育一味地重视　实际教学技巧而沦为工具性培训，不能有效引导教　师对公共性问题的关注。“教师不再被视为关键的　公共资源和思想资源，而是被限制在讲授标准化课　程和考试技巧上，成为低技能技师。，ｆ３］６２与此同时，　那些勇于挑战权力、勤于反思并付诸行动的教师，则　被视为反美人士，阻碍了教师作为公共知识分子作　用的发挥。　（三）传统教学法的危害　传统教学法的危害一方面表现为师生关系的异　化，在传统教学法下形成的灌输式师生关系中，学生　只不过是课堂的一个存在物而已，与周围环境毫无　联系。每个人相对于他人都只是一个旁观者、被动　接受者，而不是一个积极主动的参与者和创造者。　教师只是机械地向学生讲授他所认知的客体，而这　个客体仅为教师所拥有，并没有内化为学生所认知　的客体，不能引起学生的批判性思考，也就无法使学　生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知识与文化。　另一方面，传统教学法主要运用控制性语言和　中立性语言两种表达模式。在前一种模式中，教师　是垄断知识的权威主义者，将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学　生，抑制了学生的创造力和观察力，使教学由指导　性行为变成了操纵性行为。控制性语言使课堂氛围　处于沉默文化之中，教师沉溺于确定性的消极不作　为，既无法了解教育对学生所产生的影响，也弱化甚　至丧失了师生的权力。在后一种模式中，中立性语　言则对问题的复杂性视而不见，否认了文化与权力　的关系，将支配性文化与从属文化一起遮蔽了。中　立性语言的运用使教师未能从文化过程的角度认识　学校，没有对经验的建构及合法化等问题形成批　判性理解，阻碍了教师对不同类型语言的学习以及　对课堂中不同社会关系的分析。由此，这一话语也　就限制了自身的应用空间，不能对处于附属地位的　社会群体如何抵抗支配文化这一问题作出合理性　解释，导致影响学校协调运转的政治与社会力量逐　渐弱化。　第４期　重新界定教育与知识　２７　总之，在传统教学法的概念中，教学与政治毫无　关联，无论是知识的生产，还是对身份的认同，其背　后所代表的意识形态和不同阶层的利益诉求均被遮　盖了。随着应试教学及其教材的盛行，知识的工具　性Ｅｌ益显化，教学法沦为培训技能的生产线，标准化　考试和机械记忆最终培养的是经受严格训练的工人。　二、未来的邀请：关于教育的理性思考　针对美国教育面临的问题，吉鲁展开了一系列　的批判。吉鲁本人对美国教育的期望与设想是非常　鼓舞人心的，他认为，将教育的“乌托邦”想象与教育　者的斗争结合起来是必要的。人们需要将教育的应　然状态渗透到日常的教育理论与实践中去，使教育　不断趋向于理想边界，因为“可能”已经播种在“所　是”，即现实事物的种子之中了。　（一）作为公共空间的教育　吉鲁指出，教育的重要性就在于它不仅培养社　会所需要的劳动者，更是培养具有批判能力公民的　沃土。教育的公共价值不应该任由企业模式引导，　而是要维护自身作为民主公共空间的地位。如果教　育因其公共性本身而受到削弱和攻击，那将是人类　的悲哀。因此，每当以市场驱动为导向的企业文化　盛行于教育领域之时，都会受到有识之士的批评与　抵抗。吉鲁认为，“如果要维持民主的存续，就需要　认真看待教育问题，关注维持教育理论和教学法实　践的根本重要性，因为只有教育才能产生民主所需　要的知识、价值和构成性文化，才能让年轻人相信民　主是值得为之奋斗的理想。”Ｌ３ｊ４　这需要在重视教育　作为公共空间的前提下，充分发挥教育的政治功能。　在吉鲁看来，教育的政治功能是一种具有建设意义　的功能，无论是教育的内容、过程还是结果，都与政　治密切相关。　作为特定政治计划的一部分，教育必须要积极　面对统治力量，同占据统治地位的种种文化及价值　观做斗争，打破各种保守教育模式。也就是说，要想　实施激进的、解放的教育，仅仅进行知识、文化的变　革是远远不够的，还必须有政治方面的变革。“政治　对教育的影响是普遍的、深刻的，在多数情况下是决　定性的。”［４　吉鲁强调，“如果不严肃看待政治的教育　本性，所有呼吁左派重新恢复活力以便成为美国政　治中一支重要力量的尝试都将陷入失败的泥沼。，，Ｃ５３　在一个民主的社会中，教育和政治都对理性的生活　负有引导之责任，进行意识形态批判和社会批判是　教育在政治方面的重要使命。教育改革不仅关涉民　主使命的实现，还要对收入不平等、财政危机等社会　问题做出解答。这意味着，人们要在认真思考社会　问题的基础上，通过教育与政治的共同作用为民主　政治的复兴、权力的合理使用创造条件。教育必须　走向政治的核心，才能真正带动社会的变革。而个　体也只有通过教育，才能获得政治代理人所需的能　力与知识，这需要教师以恰切的角色开展教育教学　活动。　（二）作为转化性知识分子的教师　教师角色的合理定位，关系到教育发展观念和　教育行动的改变，关系到师生道德境界的提升和心　灵的丰富。吉鲁认为，人们不能只从专业发展的单　一视角和狭隘语言审视教师角色，而应在更为广泛　的社会实践和公共斗争中来对待它。基于美国教育　实践和改变青年人生存现状的迫切需要，吉鲁指出，　提高教师的公共知识分子地位，需要教师充分参与　到教育实践和民主社会关系的创造中，承担起作为　转化性知识分子的责任和使命。也正是在此意义　上，吉鲁一再提倡将教师教育作为文化政治工程来　打造，既是为了实现教师的“转化性知识分子”角色，　也是为了实现教育与政治的共同发展，为教师呈现　良好的教育生态和生机勃勃的教育人生。　吉鲁对教师角色的这一定位，为教师考察自身　经历、建构学生的个体经验提供了一个出发点。这　一概念具有以下几种含义。第一，转化性知识分子　的角色意味着一种劳动方式，这种劳动方式代表着　行动与思维的密切关联，对割裂设想与行动，忽视特　殊经验的工具性教育提出质疑。第二，转化性知识　分子的身份意味着教师任务的转变，为其提供了一　个批判性的参照系，警醒教师时刻把握变化着的政　治，为教育功能的充分发挥创造了前提条件。第三，　转化性知识分子意味着教师对文化生产方式和管理　方式的深刻理解，通过分析文化生产在学校不对称　权力关系中的组织形式，为自己和学生将来参与社　会斗争制定政治对策，维护学校作为民主公共领域　的地位。基于公共知识分子的使命，作为转化性知　识分子的教师应完成以下两个方面的任务：从社会　方面来看，教师应注重教育功能的转化，把反思和行　２８　教育学报　２０１７年　动结合起来，在社会关系的再生产与合法化过程中　发挥批判性作用，以建设一个更加公平正义、更有利　于人发展的世界；从学校内部来看，教师应将学生权　能的发展作为教育的首要任务，培养学生的批判性能　力，使学生能够更好地迎接未来社会的挑战，为建立　一个民主社会而奋斗。这就需要教师运用批判性与　可能性相结合的语言，以突破传统教学法的限制。　（三）作为斗争武器的批判性教学法　批判教学法是一种富含人文精神与生命气息的　教学方法，是艺术性与技术性的结合。其意义在于：　它不仅为学生提供工作、生活所需的必要知识和技　能，更重要的是，它增强了学生建设民主社会的意愿　和参与度，引导学生认识并超越所处的现实世界。　让学生充分意识到，教育的未来与社会密切相关，社　会的未来与年轻人密切相关，从而激励学生不断探　索充满无数未知的可能。通过对学生阅读能力和写　作能力的培养，使其有勇气、有能力质疑所见所闻，　形成一种质疑文化。同时，它凸显了个体经验的重　要性，将学生的生活经历、学习背景与所处的社会现　实相联系，注重对学生批判潜力的挖掘。学生也将　自身经验作为探索和研究的对象，通过批判反思使　其成为富有意义的教育资源。　吉鲁特别赞成弗莱雷关于批判教学法的观点，　即“教学法是培养批判意识和推动社会行动的构成　性文化的核心。在此意义上，教学法与社会变革联　系起来，它是激励学生批判性地参与世界并根据世　界变化而行动的一项工程。￣［３１１１８在吉鲁看来，批判　教学法是消除社会不平等的最好方法，也是通往民　主社会的最近途径。批判教学法在发展学生批判能　力的同时，有助于形成平等对话的师生关系。吉鲁　特别提倡同伴一领导者的学习模式，要求学生以同　伴和领导者的角色出现，通过评价他人和自身的工　作发挥服务性作用。教师则应帮助学生在彼此之间　建立密切联系，鼓励学生通过批判性的反思与阅读，　激发创造的愿望，以解决传统课堂中孤立的、互不依　赖的学习方式，让学生学会理解经验转化的可能性。　教学不同于考试和就业技能的培训，而意味　着具有批判性、理解性的对话与行动。吉鲁特别指　出，通俗易懂的语言固然是衡量理论能否被学生理　解的重要标准，但不能以简单化和常识取代对教育　的深刻思考和观点表达。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教　师，在语言的运用方面应避免清晰与晦涩的二元对　立，既要有良好的沟通能力，也要使理论具备冲击力　和震撼力。“公共知识分子有责任与大众一起努力　将语言变为建设民主社会运动而进行实验、争取权　利、参与斗争和表达希望的场所，这种运动不仅有理　想追求而且要有理论指导。”ｌ３ｌｇ。概言之，教师不能　因追求清晰而降低教学本身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反　之亦然。　三、人类共同利益的关切：　彰显知识的本真意义　当一种知识因无法测量而被视为可有可无时，　教育也就失去了理想与哲学的引领，而没有理想与　哲学的教育，必将损害自身的价值和尊严。正是在　这个意义上，《反思教育》报告指出要重新界定知识　的概念，将其作为人类的共同利益，彰显知识的本真　意义，这也是吉鲁在其批判教育思想中一直关注的　核心问题。　（一）知识与人的自由发展　如果说艺术创造了人的情感世界，科学创造了　人的认知世界，那么教育则创造了一种特殊的意义　世界，这种特殊性就源于知识对人自由发展所起的　作用。无论是古老阿波罗神殿上的“认识你自己”，　还是普罗泰戈拉的“人是万物的尺度”，都暗含着“人　是什么”这一永恒的问题。早在公元前３８６年，柏拉　图就以“洞穴影像”之喻表明人是囚徒式的存在，说　明人类只有在不断学习、应用知识的过程中才能逐　步摆脱时代和环境的限制。作为人们在实践中积累　起来的经验，知识是教育得以进行的基础性材料，它　引导学生形成关于解放的批判性自我认识，帮助学　生形成关于民主的社会想象和公民精神。　在吉鲁的批判教育思想中，无论是他对教育与　学校本质的阐释，还是他对理论的构建与思想的实　践指向，对人的关切始终在场。的确，知识指向人的　道德精神和价值领域，渗透着对人性的关怀和培育。　但是，在传授、应用知识的过程中，一些理论上正确　的观点和看法，为什么在教育实践中却南辕北辙，鲜　有成效。在吉鲁看来，那是因为美国大学公司化、军　事化的趋势在消除学术自由的同时，也扼杀了人们　对平等、公正之民主社会的希望，使知识失去了分析　和批判的力量，成为人们敬畏和单边接受的对象，限　第４期　重新界定教育与知识　２９　制了人的自由发展。＿】　为此，吉鲁指出，在教育中发　展政治战略的过程，也是知识得以重新构建的过程，　教育工作者不仅要在理性和因果的层次上去分析知　识，更要注重将意识和情感投入其中，引导学生完善　人性，实现自由发展。　在世界上所有不完美的存在中，人是唯一既能　将自身的行动，也能将自身作为反思对象的存在，而　“教育的不变性决定教育以人为依归，必须教人成为　人，以发展人性，培养人格，改善人生为目的”＿６］。吉　鲁倡导重视知识的超越性、对话性和意识形态性，致　力于分割主流文化的理解版图，为开创新的未来提　供种种设想，这是对生命本身的尊重和对获得解放　之人性的哲学想象。“这种想象所激发的关于未来　的希望，与其说是对被压迫者提供慰藉，还不如说是　推进了持续不断的种种批判，以及为反对客观的压　迫力量所进行的斗争。￣￥［７１１３５正是这持续不断的批判　和斗争，在推动教育进步的同时使人类自身的生命　得以解放、提升。如康德所言，年轻人“应当不是为　现在而受教育，而是为了人类更美好的未来，为了人　性的理念而受教育。ｌ７Ｊ６　（二）知识与批判性思维的形成　人们认识教育、理解教育是为了改造教育，这种　改造需要师生以批判性的视角关注教育问题，通过　共同的反思与行动获得关于现实的洞见。实际情况　是，“大学面临的真正挑战和威胁不是新技术的冲　击，而是愈演愈烈的工具性心态和商业化倾向，这足　以毁掉任何形式的批判性思考”；“批判性思考的文　化在美国校园逐渐消失，所有的大学、学院都在强调　以市场为基础的技能，学生既不能学习批判性思考，　也不学习如何把个人遭遇与更大的公共议题结合起　来”。［８－９］美国社会的公共空间与理性思考受到了新　自由主义者的大肆攻击，这不但削弱了年轻人与公　共空间的相互作用，也阻碍了教育在孕育批判性想　象力、构建民主社会等方面的功能发挥。　吉鲁认为，批判性思维的培养迫在眉睫，作为有　教育意义的学习方法，批判性思维不仅是课程考试　的内容，更是学生未来进行自我决策和公民参与的　工具。在教育中，有关生存技能的训练是必须的，但　学生的学习远远不限于此，学生还必须了解知识的　产生与重塑，学会从文化和政治的角度评判知识，依　据知识进行社会分析并推动社会变革。吉鲁自己的　学习经历和教学工作体验使他对批判性思维的培养　有一种刻骨铭心的重视。吉鲁指出，他所教过的大　部分学生都将自己定位为技术人员和职员，他们对　已有的形式主义和官僚话语已经习以为常，吉鲁所　带给他们的批判性思维使他们感到非常的新奇。批　判性思维的培养离不开对知识的表达，即对学生写　作能力的培养。写作意味着主体和世界之间是以一　种中介性的积极关系存在的。“这种关系对于学习　的形式与内容，尤其是就批判思维的概念而言具有　重要意义。”［７］７。吉鲁将写作、学习与批判思维相联　系，将写作模式视为学习的工具，认为它能够帮助学　生批判性地思考什么内容构成所谓的知识，什么知　识形成历史的意义。因此，不断进步的教育并不只　是意味着发布一项政策、一种制度，或者形成所谓的　“教育神话、教育奇迹”，它必须增强学生批判性思考　的能力，敢于挑战现有的界限。　（三）知识与权力对现有界限的挑战　知识对每一个个体来说，不仅是一种谋生的手　段，也是认识、改造世界的武器。知识与权力之间具　有不可分割性，福柯认为“知识是与权力控制分不开　的。任何时期的‘知识型’同时就是权力机制。”＿１０］　谁的知识在教育领域占据主导地位，谁的权力就会　通过教育机构的种种活动而被合法化。“正是不同　力量之间的抗衡和博弈，造成了不稳定、不平衡、不　对称的权力形态，其中变动性、异质性所形成的张　力，恰恰是酝酿并爆发闪光点、生长点的契机，这就　使得权力关系对于知识话语具有了生产性与建构　性。－［１１］知识在不同权力的较量中得到发展，权力在　此消彼长的过程中推动着知识的增长。　吉鲁认为，权力是在实践与资源的变动中产生　的，作为生产社会形态的一种具体实践，它建构了不　同的经验形式和主体形式。“只有通过理解广泛的　权力关系和联系，左派才能克服错位的具体性、孤立　的斗争和已经变得狭隘和自我破坏的身份认同政治　模式。”＿５］吉鲁指出，当知识与权力得到有效结合的　时候，既强调了差异的重要性，又为差异开辟了更为　广阔的思考空间。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教师要抛却　自己的权力，而是在开放的、可修正的语境中恰当运　用权力。教育者和家长都要意识到，知识既不是中　立的、也不是客观的，而是具有特定旨趣、利益和假　定的社会构造，“从知识中的怀疑主义，到权力政治　３０　教育学报　２０１７正　规则中的话语性，再到自我认同中的反思性——在　这些文化变迁所开启的空间中，出现了新的文化逻　辑。’’　］　吉鲁将权力与知识视为边界教育的核心问题，　作为重新界定激进教育理论与实践的一个概念，“边　界”让人们认识到现有语言、文化的权力界限，揭示　了教育过程是跨越边界的一种形式，对现有的界限　发出挑战并重新界定。通过知识与权力的相互作用　机制，引导教育者注重培养学生超越界限的能力，使　学生能够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他者，为不同文化资源　的存在创造条件。也就是说，边界教育的任务具有　双重性，它既要创造新知识以挑战现有知识界限，又　要揭示源于基本制度结构的不平等和人类苦难，它　拒斥使学生的文化与历史边缘化的教育实践，反对　单纯传递教学结果的库存式教育，提供了一种关于　知识的新边界，使课程文化和社会实践突破了西方　文化的主流模式，激发了教师和学生对未来的想象　和希望。　四、结语　教育公共价值的实现，需要社会与学校的通力　协作，需要教育管理者深亥　认识教育面临的问题与　挑战、责任与使命。正如吉鲁所期望的：“公立学校　是最重要的民主公共空间；教师是关键的公共资源，　应该得到有尊严的对待并拥有一定自主性；学生应　该得到这样一种教育，使其成为负责任的、批判地参　与政治活动的公民，而不是被当作消费者、低技能工　人和犯罪分子。”口］３。无论是从事一线教学工作的教　师，还是教育政策的制定者、教育改革的推行者，都　要将学校视为培养公民的重要场所。作为民主社会　的公民需要认识到，无论是个人利益还是个人自由　的实现，都需要承担一定的伦理责任，因为公共性、　团结合作乃是实现个人权利和社会权利的基础。人　们有理由也应该有信心将学校视为践行民主理想、　开展民主实践、实现民主价值的圣地。吉鲁认为，　“一种批判教育应该要求中国的公民，能在私人考虑　和公共问题这两个不同的方面之间进行合理转换，　能够认识那些否定社会、经济和政治公正的反民主　力量，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而进行斗争。”［７Ⅳ　然而，当轰轰烈烈的改革收效甚微，当创造知识　的神圣殿堂被量化评价牵着鼻子跑的时候，当教师　只关心绩效考核而无法致力于教学科研的时候，教　育的种种宏大设想与宏伟蓝图如何实现？教育的公　共价值如何体现，人性之美又如何通过教育得以完　善和提升？关于整个人类未来的共同福祉终归何　处？这需要我们每一位教育工作者深思并理性地付　诸于行动，需要整个社会关心教育、爱护教育，静待　花开而非拔苗助长。需要教师得到应有的尊重与理　解，潜心教书育人而非受评价之制。需要学生不忘　初心、砥砺前行，心系人类共同利益而非虚度时光。　唯有如此，教育，这项事关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性、基　础性工程，才会真正在公共领域中发挥其应有的作　用，造福当代、利在千秋，让人性的光辉和知识的月　光照耀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参考文献：　ｒ　１］ＶＩＣＴ０ＲＩＡ　ＨＡＲＰＥＲ．ＨＥＮＲＹ　Ａ．Ｇｉｒｏｕｘ：Ｎｅｏｌｉｂｅｒａｌ—　ｉｓｍ，Ｄｅｍｏｃｒａｃ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ａｓ　ａ　ＰｕｂｌｉｃＳｐｈｅｒｅ　ＦＥＢ／ＯＬ］．［２０１４—０４—２２３．ｈｔｔｐ　ｔ｜｜　．ｔｒｕｔｈ—ｏｕｔ．ｏｒｇ／ｏ—　ｐｉｎｉｏｎ／ｉｔｅｍ／２３１５６．　［２］卡尔・博格斯．知识分子与现代性的危机［Ｍ］．李俊，蔡　海榕，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２．　［３３亨利・Ａ・吉鲁．教育与公共价值的危机［Ｍ］．吴万伟，　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２０１１．　［４３马凤岐．教育政治学［Ｍ］．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２：　６３．　［５］ＨＥＮＲＹ　Ａ．ＧＩＲＯＵＸ．Ｂｅｙｏｎｄ　Ｏｒｗｅｌｌｉａｎ　Ｎｉｇｈｔｍａｒｅｓ　ａｎｄ　Ｎｅｏ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ｕｔｈｏｒｉｔａｒｉａｎｉｓｍ［ＥＢ／０Ｌ］．［２０１４—１２—　１３］．ｈｔｔｐ　｜｝ｗｗ　．ｔｒｕｔｈ－ｏｕｔ．ｏｒｇ／ｎｅｗｓ／ｉｔｅｍ／２６８１７．　［６］贾馥茗．教育的本质［Ｍ３．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２００６：２０１．　［７］亨利・Ａ・吉鲁．教师作为知识分子——迈向批判教育　学［Ｍ］．朱红文，译．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２００８．　［８］ＨＥＮＲＹ　Ａ．ＧＩＲＯＵＸ．ｗａｒ　ｏｎ　Ｙｏｕｔｈ［ＥＢ／ＯＬ］．［２０１２—　１１—２８３．ｈｔｔｐ：／／ｗｗｗ．ｔｒｕｔｈ－ｏｕｔ．ｏｒｇ／ｎｅｗｓ／ｉｔｅｍ／１３０３０．　［９３亨利・Ａ・吉鲁．超越新自由主义高等教育的边界：全球　青年的抵抗和美英分裂［Ｊ］．吴万伟，译．武汉科技大学　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１２（３）：２３３—２４２．　［１Ｏ］刘放桐，等．新编现代西方哲学［Ｍ３．北京：人民出版　社，２０００：４３７．　［１１］姚文放．文学理论的话语转向与福柯的话语理论［Ｊ］．　社会科学辑刊，２０１４（３）：１４７—１５６．　［１２］杰拉德・德兰蒂．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知识、权力与　自我ＥＭ］．李瑞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２０１２：５．　第４期　重新界定教育与知识　３１　Ｒｅｄｅｆｉｎｉｎｇ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　Ｇｉｒｏｕｘ’Ｓ　Ｃｒｉｔｉｃａｌ　Ａｎａｌｙｓｉｓ　ｏｆ　ｔｈｅ　Ｐｕｂｌｉｃ　Ｖａｌｕｅ　Ｃｒｉｓｉｓ　ｉｎ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　ＱＩ　Ｄｏｎｇ—ｆａｎｇ　（Ｈｉｇｈｅｒ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Ｉｎｓｔｉｔｕｔｅ，Ｓｈａｎｘｉ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Ｔａｉｙｕａｎ　０３０００６，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Ａｓ　ｏ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ｒ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ａｔｉｖｅｓ　ｏｆ　ｃｒｉｔｉｃａｌ　ｐｅｄａｇｏｇｙ，Ｇｉｒｏｕｘ　ｈａｓ　ａｌｗａｙｓ　ｂｅｅｎ　ｃｏｎ—　ｃｅｒｎｅｄ　ａｂｏｕｔ　ｔｈｅ　ｆｕｎｄａｍｅｎｔａｌ　ｉｓｓｕｅｓ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ｔｈｅ　ｐｕｂｌｉｃ　ｖａｌｕｅ　ｏｆ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ａｎｄ　ＳＯ　ｏｎ．　Ｇｉｒｏｕｘ　ｂｅｌｉｅｖｅｓ　ｔｈａｔ　ｔｈｅ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Ｕｎｉｔｅｄ　Ｓｔａｔｅｓ　ｉｓ　ｆａｃｉｎｇ　ｐｒｏｂｌｅｍｓ　ｓｕｃｈ　ａｓ　ａ　ｍａｒｋｅｔ—ｏｒｉｅｎｔｅｄ　ｒｅｆｏｒｍ　ｃｒｉｓｉｓ，ａ　ｄｅｃｌｉｎｅ　ｏｆ　ｔｈｅ　ｒｏｌｅ　ｏｆ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　ａｓ　ｐｕｂｌｉｃ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ｓ，ａｎｄ　ｔｈｅ　ｈａｒｍ　ｏｆ　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ａ１　ｔｅａｃｈｉｎｇ　ｍｅｔｈ—　ｏｄｓ．Ｔｏ　ｔｈｉｓ　ｅｎｄ，ｗｅ　ｓｈｏｕｌｄ　ｒｅ—ｅｘａｍｉｎｅ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　ａｓ　ａ　ｐｕｂｌｉｃ　ｓｐａｃｅ　ａｎｄ　ｔｅａｃｈｅｒ　ａｓ　ｔｒａｎｓｆｏｒｍａｔｉｖｅ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　ｔｕａｌｓ，ｕｓｉｎｇ　ｃｒｉｔｉｃａｌ　ｐｅｄａｇｏｇｙ　ｔＯ　ｈｉｇｈｌｉｇｈｔ　ｔｈｅ　ｔｒｕｅ　ｍｅａｎｉｎｇ　ｏｆ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　ａｎｄ　ｔｏ　ｒｅａｌｉｚｅ　ｔｈｅ　ｃｏｍｍｏｎ　ｉｎｔｅｒ—　ｅｓｔｓ　ｏｆ　ｍａｎｋｉｎｄ．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Ｇｉｒｏｕｘ；ｐｕｂｌｉｃ　ｉｎｔｅｌｌｅｃｔｕａｌ；ｐｕｂｌｉｃ　ｖａｌｕｅ；ｃｏｍｍｏｎ　ｉｎｔｅｒｅｓｔ　（责任编辑李　涛）　“百度集善特殊教育学校教师资助计划＂启动仪式举行　２０１７年７月１９日，由北京百度公益基金会、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北京师范大学共同主办的“百　度集善特殊教育学校教师资助计划”启动仪式在北京师范大学举行。北京百度公益基金会理事长赵坤、　秘书长郭力，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理事长王乃坤、副理事长费薇，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张凯、教育基金　会秘书长以及相关师生代表出席活动。　启动仪式上，三方共同签署了“百度集善特殊教育学校教师资助计划”合作备忘录，计划在全国范围　内持续开展特教教师职业能力提升的专业培训。２０１７年度，北京百度公益基金会捐资支持中国残疾人　福利基金会定向招募湖北、江西两省的１００名特教学校管理者和骨干教师参加培训，旨在依托北京师范　大学优质的特殊教育资源，全面提升特殊教育学校的教师教学技能、办学品质和管理水平，促进形成关　心、支持、尊重特教教师的良好社会风尚。　北京师范大学自１９８４年成立了中国大陆第一个特殊教育研究室并招收第一届特殊教育专业本科　生以来，先后参与了国家宏观特殊教育政策的制定，特殊教育的科学研究，并培养了一大批特殊教育的　专业人才。“百度集善特殊教育学校教师资助计划”旨在普惠更多的特殊教育工作者，帮助他们将最前　沿的教育理念及方法带回到家乡，进而推进整个学校、地方区域的教育提升，为国家区域教育事业做出　贡献。　（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基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