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滨孙漂流记(节选)
我已经描写过我的住所:它是一个帐篷,搭在一个小山下面,四周被一个用木桩和缆索做成的坚固的木栅环绕着。这个木栅,我现在可以把它叫做墙,因为我已经用草皮在外面堆成了一道两尺来厚的墙,并且约摸一年半以后,在它和岩壁之间搭了一些屋椽,上面盖上一些树枝和一些别的可以弄得到的东西,挡住雨水,因为每年总有一段时间,这里雨水非常大。
我上面已经说过我怎样把我一切的东西都搬进了这个围墙,搬进我在后面打的一个山洞里。可是我现在还应该补叙一句,就是起初这些东西都是乱七八糟地堆在那里,杂乱无章,把我的地方通通占满了,弄得我毫无转身的余地。于是我便开始扩大和加深我的山洞,因为那岩石是很松的沙石,很容易挖。当我觉得我的围墙已经可以充分地防御猛兽的时候,我便向岩壁的右边挖去,然后又进一步向右转,一直穿到围墙外面,做成一个小门。
这不但使我有了一个出入口(因为它是我的帐幕和贮藏室的一个退路),并且使我有了贮藏东西的地方。 现在我决定动手去制造一些在我认为必不可少的应用的东西,特别是椅子、桌子之类,因为假使没有这些,我就连当前仅有的几样乐趣都无法享受;假使没有一张桌子,我写字吃东西,或做别的事情的时候,就没有多大乐趣。于是我便开始工作起来。这里必须指出的是,理性是数学的本质和基础,只要我们对于一切事情都用理性加以分析,加以比较,加以清楚地判断,人人迟早都可以掌握一种工艺技术。我生平没有使用过任何工具,然而久而久之,运用我的劳动、勤勉和发明才能,我渐渐发现,我什么东西都能做得出来,只要我有工具。话虽如此,即使没有工具,我也做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有些东西,所用的工具不过是一把手斧和一把斧头;我想从来没有人采用我这种方式来做东西,或是付出我这样无穷的劳力。譬如说,如果我要做一块木板,我只好先伐倒一棵树,把它横放在我的前面,用斧子把它的两面削平,削成一块板子的样子,然后再用手斧把它刮光。不错,用这种法子,一棵树只能做出一块木板,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只有用耐心去对付,正如我在做木板的时候,不得不付出许多的时间和劳力一样。反正我的时间和劳力都不值钱,无论花在哪一方面都是一样。
尽管这样,我还是像上面讲的那样,首先替自己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所用的原料,是我从木排上带回来的那些短木板。后来我又用上面所提到的方法做了一些木板,搭了几层一英尺半宽的木架,一层一层地码放在我的山洞里,把我的工具、钉子、铁器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在上面,为的是便于取用。我又在墙上钉了许多小木块,用来挂我的枪和其他应挂的东西。
所以,假如有人看见我的山洞,一定会以为它是一个军火库,里面各样东西应有尽有。样样东西都摆在手头,用起来很方便。我看见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得整整齐齐的,而且一切应用的东西都收藏得那样多,心里很痛快。
从这时起,我开始把每天的工作写成日记。在这以前,我的日子过得很匆忙,不但忙于工作,而且心情也不好,假使记日记,一定要记许多乏味的事情。例如,我一定会这样记:“九月三十日。我逃出性命,上了岸,把胃里的海水吐了出来,苏醒了。这时我不但不首先感谢上帝救我活命,反而在岸上跑来跑去,尽自扭自己的手,打自己的头和脸,大叫大嚷我的不幸,嚷着‘我完了,我完了!’一直嚷到精疲力竭,才不得不倒在地上休息。但又不敢睡着,生怕被什么东西吃掉。”
过了几天,当我已经上了船,把所有可以拿得动的东西都搬下来之后,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整天爬到那小山顶上,呆望着海面,希望有一只船出现。有时仿佛真的看见了一片帆影,我很高兴,以为有希望了,于是望了又望,把眼都望花了,还看不见一只船,于是我便坐在地上,像小孩子似的大哭起来。我这种呆头呆脑的举动,的确给自己增加了不少的苦恼。
但是这个阶段过去之后,在我把我的家用物品和住处安排妥当,为自己做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并把一切都弄整齐之后,我便开始记起日记来。这日记我将把它抄在下面(虽然它要把上面说过的某些事情重复一遍)。不过我的日记并没写到头,因为后来墨水用完了,我也不得不终止了。
日记
一六五九年九月三十日。我,可怜而不幸的鲁滨孙·克罗索,在海上遇到可怕的风暴,翻了船,全船的伙伴都淹死了,自己也几乎丧命,本日来到这凄凉的岛上,──我不知这岛的名字是什么,姑名之为绝
望岛吧。
我整天悲痛着我这凄凉的环境,没有食物,没有房屋,没有衣服,没有武器,没有出路,没有被救的希望,眼前只有死,不是被野兽所吞,野人所嚼,就是冻饿而死。临晚,因为怕野兽,睡在一棵树上,虽然整夜下雨,我却睡得很熟。
十月一日,早晨睁眼一看,吃了一惊,因为那只大船已经随着高潮漂了起来,被冲得离岸更近了。这件事虽然一方面使我很快慰,因为我看见它仍旧挺然直立,没有被海浪打碎,希望等风息之后,上去弄些食物和日用品来救急,另一方面却使我重新悲痛我那些伙伴的失散,我想,假使他们当时都留在船上,我们也许可以救住我们的船,至少他们也不至于被淹死;假使那些人不被淹死,我们一定可以用大船的残余部分造一个小舟,把我们载到别的地方去。这一天,我花了大部分的时间去琢磨这些事;可是,后来看见那船没有进多少水,我便走到那离它最近的沙滩上去,泅到船上。这一天雨还是下个不停,但没有一点儿风。
十月一日到二十四日。这几天,我连日到船上去,我把我所能取到的东西都搬下来,乘上潮的时候,用木排载到岸上来。这几天雨水仍旧很多,虽然间或也有天晴的时候。以情形看来,这似乎是雨季„„
十一月一日。我把帐篷支在那小山下面,把它支得非常大,又钉上几个木桩,把我的吊床挂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帐篷里睡觉„„
十二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三十日。炎热无风;所以整天没有出门,只有到傍晚才出去找食物。其余的时间,都用来把屋里的东西弄整齐。
一月一日。仍旧很热;我除了早晚带枪出去一次,中午的时候总是在家里睡觉。今天傍晚我走到海岛中心的山谷里,看到了许多野山羊,但极为胆小易惊,不容易捉捕。我决定试试能否把狗带来猎取它们„„
一月三日。我动手筑我的篱笆或围墙;由于仍旧担心有什么人来袭击我,决定把它做得非常结实,非常坚固。
附记:关于这座墙的样式,我前面已经说过了,因此,在日记里就不再说了。这里只消提一下:从一月三日到四月十四日,我一直都在做这座墙,并尽量把它做得完完整整,虽然它只是一个以洞门为中心的半圆形,全长不过二十四码,从岩石的这一头到那一头相距只有八码。
我这一段时期一直都在努力工作,尽管大雨耽搁了我许多天,甚至好几个星期。我觉得,如果不把这座墙做好,我就得不到真正安全。我在每一件工作上所花的劳动,简直叫人难以置信,特别是那些木桩,又要把它们从树林里搬出来,又要把它们打进土里,因为我把它们做得太大了,而实际上并不需要那样大。
我把这座墙做好之后,又在墙外筑了一层草皮泥的夹墙。我心里想,假使有人来到这岛上,他们一定看不出这里有人住。我这样做实在不错,后来所发生的事情,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这些日子,只要不下雨,我总是到树林子里去走走,寻些野味,并且在这些场合,经常发现一些于我有利的东西。特别是,我发现了一种野鸽,它们不像林鸽似的在树上作窠,却像家鸽一样,在石穴里作窝。我捉了几只小的,设法把它们驯养起来。可是,它们长大以后,都飞掉了。我想这也许是由于没有经常喂它们,因为我实在没有东西给它们吃。然而我却时常找到它们的窠,捉一些小的回来,因为它们的肉很好吃。
现在,我把家里的事情料理了一下,才知道我缺乏的东西,实在很多,有些东西照我看来是没法做的,而且事实也是如此。例如,我再也打不出一只桶,把它箍起来。我前面已经说过,我有一两只小桶;可是,虽然我花了好几个星期的工夫,我还是没法照样打出一只新的来。我既不能把桶底安上去,也不能把那些薄板合在一块,合得不漏水。因此,我最后只好放弃了这个工作。
其次是,我非常缺乏蜡烛。所以每天一到天黑,我就得睡觉。我记得我有一大块蜜蜡,那是我在非洲冒险时候,用来做蜡烛的,但现在已经没有了。我的唯一的补救办法,就是每次杀死一只山羊的时候,把羊油留下来,拿一个用阳光晒成的小泥盘,放上一点儿补船用的麻絮做灯芯,做成一盏灯,这总算给了我一点儿光亮,虽然没有蜡烛那样亮。
当我从事这些劳动的时候,我偶然翻翻我的东西,找到了一个小布袋。我上面已经提过,这个布袋原来是用来装那些喂家禽的谷类的,并且还不是为这次旅行用的,可能是为上次从里斯本出发时用的。袋里
的一点儿谷类早已被老鼠吃光了,只看到有一点儿尘土和谷皮。后来因为想把布袋派别的用场(我记得,当我害怕雷电,把火药分开的时候,我曾用它装火药),我就把那点儿谷皮抖在岩石下面的围墙里面。
我把这点儿东西扔掉,是在上面提到的那场大雨之前不久。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注意,甚至连扔东西这件事都忘记了。不料过了一个多月,我忽然看见地上抽出几根青绿的茎子。我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什么草类,不料过了些日子,我却大为惊愕,因为我看见那些茎子上又生出十几个穗子,完全和我们欧洲的大麦,甚至英国的大麦一模一样。
这时我心里的惊愕和混乱简直没法形容。我这个人的行动向来是不以宗教为根据的;甚至可以说,我心里很少宗教观念,对于我所遭遇的事,我也只觉得完全出于偶然,至多简单地归之于天命,并不去追问造物对于这些事有什么用意,以及他处理一些世事的方针是怎样的。可是,现在看到这个不适于生长五谷的气候里居然生出大麦来,一时又想不出它是怎样来的,自然大吃一惊,于是我认为这是上帝的神迹,不用播种,就长出了庄稼,并且认为,上帝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叫我在这片荒凉可怜的地方得以活命。
这使我心里颇为感动,不由得落下泪来。我开始为自己庆幸,庆幸这种天地间的奇事,居然为了我而出现,尤其奇怪的是,在大麦茎子的旁边,沿着岩石脚下,我又看到几根稀疏的绿茎,显然是稻茎,因为我在非洲上岸时,曾经在那里看见过稻子。
我这时不但认为这些谷类都是老天赐给我保命的,并且还相信岛上一定还有许多。于是,我把岛上曾经到过的地方都跑了一个遍,把每一个角落,每一块石头都看了一个遍,想找到更多的麦稻;可是再也找不到了。最后,我才想起自己曾经把一袋鸡食抖在那里,这才不再惊异了。老实说,当我发现这一切都不过是很平常的事,我对造物的感激热忱也就减低了。而实际上我还是应该感谢这件离奇而意外的事,因为那些被老鼠吃剩了的十几颗谷种,居然还没有坏掉,就仿佛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这不能说不是老天的功劳。而且刚好我又把它扔在一个特殊的地方,有一块很高的岩石遮住太阳,所以一下子就生了出来;如果我把它丢在别处,它早就被太阳晒死了。
不用说,到了六月底左右,到了收获季节,我就把这些粮食穗子小心翼翼地保存起来。我把每一粒谷子都收得好好的,决定把它们再种一次,希望将来收获得多了,可以供我做面包。
汤姆·索亚历险记(节选)
美国作家马克·吐温著,俞东明、陈海庆译
“汤姆!” 没人回答。 “汤姆!” 又没人回答。
“我真不明白这孩子跑哪儿去了。汤姆,我在叫你!” 还是没人回答。
老太太把眼镜往下一移,从眼镜上面朝屋内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她又把眼镜往上一抬,从眼镜下面往屋外瞧。她平时难得甚至压根儿就不通过镜片去瞧孩子这样小的东西。老太太的这副眼镜做工考究,是她打心眼里得意的东西,她定做的这副眼镜不是为了实用,而是为了“派头”──她即便戴上两块火炉盖也照样能看清楚东西。老太太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然后便开始嚷嚷,口气虽不太凶,但嗓门大得足以使屋里的家具都听得见:
“哼,我敢打赌,要是逮着了你,我就会„„”
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这时她正弯腰用扫帚往床底乱捅,而每捅几下都要喘口气。除捅出了一只猫,她一无所获。
“我从未见过这么淘气的孩子!”
老太太走到门口,打量着院子里的西红柿蔓和曼陀罗草丛,还是不见汤姆。于是她提高了嗓门,大声喊道:
“汤姆,你出来!”
老太太背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她转身刚好抓住一个小孩的衣角,并顺势抓住了衣服的主人,使他
无法逃脱。
“哈哈!我本该想到那储藏间的。你在里面干什么?”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瞧你这双手,再瞧瞧你的嘴,那上面是什么印子?” “我不知道,姨妈。”
“哼,我可知道,那是果酱,肯定是果酱。我说过多少回了,你如果再碰那瓶果酱,我就剥了你的皮。把那鞭子递给我。”
鞭子在空中摇晃着──大难快临头了! “哎呀!瞧你背后,姨妈!”
老太太倏地转过身去,撩起了她的裙子以防不测。那小家伙趁机一溜烟跑了,翻过那高高的木板围墙,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波莉姨妈站着愣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
“该死的小子,我怎么就学不会新东西呢?他跟我玩这鬼把戏不是第一次了,可我这次又上当了。老糊涂才是最大的傻瓜。俗话说得好,老狗学不会新把戏。我的天哪,他两天里从不玩同一花招,你怎能预料他的新花样?他似乎心里清楚,该把我折磨多久才会惹我发怒。他也知道只要能让我消消气,惹我笑一笑就可以万事大吉了,我就不会揍他了。我对这孩子没尽到责任,上帝知道,这可是大实话。《圣经》上说得好,小孩不揍不成器。我知道,我们这是在作孽,也是在加重我们俩人的痛苦。这小子一肚子鬼点子,可我的天哪!他可是我死去的姐姐的孩子呀,可怜的小家伙,不知怎么的,我总是不忍心揍他。每次我饶了他,我的良心就会受折磨;而每回我打他时,我这老太婆的心都快被伤透了。唉,正如《圣经》所说,人为女人所生,来日无多,麻烦多多,我琢磨情形确实如此。今天下午,他会逃学的,明天我非得罚他干活不可。要他星期六干活是很难的,因为其他男孩都在度周末。他最讨厌干活,可我得尽一份责任,要不我就把他给毁了。”
汤姆果真逃了学,而且玩得很开心。他回家时刚好赶上帮那个黑人小男孩吉姆锯第二天要烧的木材,劈些烧晚饭用的引火柴。他好歹赶上了把他的那些冒险故事讲给吉姆听,这使得吉姆只干完了四分之三的活儿。而汤姆的弟弟锡德(事实上他们并非亲兄弟)已快干完自己那份活儿(捡木材碎片)了。他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从不瞎冒险、调皮捣蛋。
汤姆吃着晚饭,一有机会就偷糖吃,波莉姨妈这时问了汤姆一些很狡猾、很深刻的问题,想引他上钩,说出一些于己不利的实话。跟其他许多心地单纯的人一样,虚荣心使她相信自己有玩弄计谋的天赋,爱把她那些一眼就能被人识破的小聪明当做什么了不起的锦囊妙计。
“汤姆,学校里很热,是吧?” “是的,姨妈。” “热得够呛,对吧?” “对,姨妈。”
“你难道没想过去游泳吗,汤姆?”
汤姆感到一阵惊慌和不安,心里有些犯疑。他察看了一下波莉姨妈的脸色,没发现什么异常,于是便说:
“没想,姨妈。我不怎么想去。”
老太太伸出手去摸了摸汤姆的衬衣,说:“可是你现在不怎么热吧!”她为自己先发现衬衣是干的而暗自得意,而别人一点儿也不知道她的这一想法。
但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汤姆已摸清了风向。他已料到接下去会是一步什么棋: “有几个人往大家头上泼水冲凉。我的头发还是潮的,看见没有?”
波莉姨妈为自己忽略这一小小的旁证,使得自己的计谋落空而感到有点懊恼。不过,她马上有了新的灵感:
“汤姆,你冲凉时不需要拆掉我给你缝上的衬衣领子吧?解开你的外衣!”
汤姆脸上不安的神色一下烟消云散啦。他解开了外衣。他的衬衣领子还是缝得好好的。
“见鬼!去你的吧!我肯定你准是逃了学去游泳了,但我原谅你,汤姆。我估摸着你正如俗话中所说的是只烧焦了毛的猫──心地比你的模样好些。这次饶了你。”
她心里喜恼参半,恼的是她的小聪明落了空,喜的是汤姆这次居然很听话、很守规矩。 但锡德却说道:
“我记得你缝他衬衣领子时用的是白线,而现在却是黑的。” “对啊,我用的是白线!汤姆!”
汤姆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溜到了门口,说: “锡德,为了这事,我会狠狠揍你的。”
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汤姆查看了插在领子里的两枚针,一根穿的是白线,另一根穿的是黑线。 “要不是锡德说出来,她怎么也不会发觉的。真见鬼!她缝东西时有时用白线,有时用黑线,我记不得她究竟用的是哪一种。我真希望她老用一种颜色的线。为这事,我一定要狠狠揍锡德一顿,教训教训他!”
汤姆不是镇上的模范儿童。他非常了解那位模范男孩,而且十分讨厌他。
不到两分钟的工夫,汤姆早忘了所有的烦恼。倒不是因为他的烦恼不比大人们的沉重、痛苦,而是因为眼下一种新的、更有诱惑力的兴趣淡化并赶跑了那些烦恼──正如人们遇到新鲜事时的兴奋劲儿能使他们忘掉原有的痛苦一样。这新兴趣就是吹口哨的新招,是汤姆刚从一位黑人那儿学来的,他正忙于找一个没人打搅的机会好好练练。这种新吹法很奇特,在吹奏时将舌头断断续续抵住上颚就能发出一种轻柔的、像鸟儿叫似的奇特的音调──读者只要曾是一个孩子,一定还记得这种吹法。用心和勤练很快使汤姆掌握了诀窍,于是他一路溜达,吹着很溜的口哨,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这时的感受跟发现了新星座的天文学家差不多──毫无疑问,就其强度、深度和纯粹性而言,这孩子的快乐要远远超过天文学家。
夏天的黄昏很长。这时天还没黑,汤姆突然停止了吹口哨。他面前出现了一位陌生人──一个年纪比他大一点儿的男孩。在圣彼得斯堡这个又穷、又可怜的小镇里,一个新来的人,不论什么年纪、是男是女,都是令人注目的希罕事。这男孩穿得很体面──在不是周末的日子,这穿戴实在是够讲究的。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他戴的帽子很俏皮,紧身短外衣既新又干净,他的紧身裤也是这样。那天才是星期五,他居然已穿上了皮鞋,还系着一根领带──一根鲜亮的缎带。他浑身上下有股城里人的傲气,而此时汤姆的活力好似被啃去了一大截。汤姆越是盯着男孩华贵的打扮瞧,越是朝这套时髦的服装翘起鼻子,同时也越感到自己的衣服既寒酸又破烂。两个孩子都没开口说话。如果其中一个人走动一下,另一个也会跟着走动一下,但都是横着走,绕着圈,他们始终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最后汤姆说道:
“我要揍你!”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揍。” “哼,我就要揍你。” “不,你不行。” “我要揍你。” “不,你不能。” “我能!” “你不能!” “能!” “不能!”
一阵难堪的冷场。然后汤姆说: “你叫什么名字?”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哼,我就是要叫它关我的事。” “好吧,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干呢?” “你只要再多说一句,我就要管。”
“就要多说,就要多说,偏要说!看你怎么办。”
“哼,你以为自己挺能干,是不是?要是我想动手,就是把一只手绑在后面,照样能揍你。”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你说你敢动手的呀!” “哼,你要是想耍我,我就动手。”
“哦,是呀,你这样装腔作势的人我见得多啦。” “你别神气!你以为自己很帅,是吧?瞧你那帽子!”
“你如果不喜欢这帽子,你也得忍着。我料你不敢把它打掉──谁敢的话,谁就得挨揍。” “你是个说谎大王!” “你也是。”
“你是一个爱打架的说谎大王,却又不敢真的打架。” “屁!去你妈的!”
“听着!你要再对我无礼,我就用石头砸你的头。” “哼,你当然会啰。” “我就是会砸的。”
“那么,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为什么老是说你会?为什么你老是不动手?那是因为你害怕了。” “我才不怕呢。” “你怕的。” “我不怕。” “你怕。”
又歇了一会儿,两人的眼睛直瞪着对方,侧着身子互相转了一会儿圈。不一会儿,两个人便肩挨着肩了。汤姆说:
“你给我滚蛋!” “你滚蛋!” “我不走。”
“我也不会离开的。”
于是俩人都站着,还都站着八字脚,相互推撞着,彼此充满着仇恨,互相瞪着眼。可是谁也占不了上风,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对方。汤姆开口道:
“你是个胆小鬼,是条小狗。我会将你的事告诉我大哥的,他只要动一下小指头就能揍扁你,我一定会叫他揍你的。”
“我才不在乎你那位大哥呢!我有位哥哥长得比你大哥还大,而且他能把你那位大哥扔过篱笆去。” (其实两个哥哥都是编造的。) “那是在撒谎。” “你这样说也是白搭。”
汤姆用他的大拇指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说:
“你敢走过这条线,我就揍得你站不起身来。谁敢试试准得倒霉。” 那个新来的男孩马上跨过了线,说:
“你说你会真动手的,现在让我瞧瞧你真干起来吧。” “你用不着逼我,你还是当心点儿为好。” “哼,你说过你要真动手的。为什么你又不干啦?” “即使是为两分钱,我也一定会干的。”
新来的孩子从口袋里掏出两枚大铜钱,显出一脸嘲弄的神气。汤姆一下将铜钱打在了地上。刹那间,两个孩子在泥地里翻来滚去,像猫似的扭打成一团。只一分钟光景,俩人又是揪对方的头发,又是撕衣服,相互朝对方的鼻子猛揍、猛抓,弄得身上满是尘土。不一会儿,这场恶斗平息了下来,汤姆从战雾中现出身来,骑在新来的孩子身上,用拳头狠狠地揍着他。
“快喊饶命吧!”汤姆说。
那男孩只顾挣扎着脱身。他已经在哭了──主要是因为愤怒。 “喊饶命!”一拳接着一拳落在男孩身上。
终于那陌生男孩憋住气吐出了“饶命!”两字。汤姆这才放了他,说道: “这回该给你一个教训了。下回先留点儿神,看清楚是在跟谁打交道。”
那男孩哭哭啼啼地走了,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泥土,一边摇着头不时地往后看,威胁说下次要是逮着汤姆,他会如何对付他。汤姆用讥笑的话回敬了他,扬扬得意地离开了。汤姆刚转身,那孩子便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来,打在了汤姆的背上,然后转身就逃,跑得跟羚羊一样快。汤姆一直追到那坏小子的家门口,记住了他的住处。他在那大门口待了一会儿,叫他的敌人出来,可是那小子只是隔着窗子朝着汤姆做鬼脸,不肯出来。最后,那小子的妈妈走了出来,骂汤姆是个粗野、歹毒的坏孩子,叫他滚开。于是汤姆就走了,可仍发誓一定要再找机会收拾那男孩。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当他小心翼翼地从窗子爬进屋时,发现自己中了埋伏,原来波莉姨妈正在守候着他。看到他的衣服弄成那个样子,她更坚定了原来的主意──让汤姆在星期六这个该放假的日子待在家里干苦役。
星期六早晨到了,夏季的世界到处阳光灿烂,生机勃勃。每颗心灵都有一首歌,遇上了年轻的心灵,歌声便从嘴里唱了出来。每张脸都洋溢着喜色,每个脚步都充满着活力。刺槐树正鲜花怒放,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远处的卡迪夫山俯瞰小镇,山上草木葱郁,恰似一片乐土,有着梦幻似的境界,安详而诱人。
汤姆出现在人行道上,手里提着一桶石灰水,拿着一把长柄的刷子。他打量了一下那篱笆墙,满心的欢乐都消失了,一阵深深的忧愁涌上了心头。三十码长的木板篱笆墙足足有九英尺高。生活对汤姆来说变得空虚了,生存也只是一种负担。他一边叹气,一边将刷子浸了石灰水,沿着顶上一层的木板刷过去。他重复着这个动作,再浸再刷。他把刷过的微不足道的那一条与还没刷的那一大片大陆般的篱笆墙一比较,便垂头丧气地在一只木箱上坐下了。吉姆提着一只铁桶蹦蹦跳跳地从大门口走了出来,嘴里哼着《布法罗的姑娘们》。在汤姆眼里,到镇上的水站打水回家一直是件苦差事,但现在他可不这么认为。他记得在水站有许多伙伴,白种的、混血的、黑种的男孩女孩们总是在那儿等着取水,大家也在那儿休息,交换小玩意儿,吵架斗嘴和嬉闹。他也想起水站虽然离家只有一百五十码远,吉姆从来没有在一小时内提回一桶水来──就是这样,还得有人去催他才行。想到这里,汤姆说:
“听着,吉姆,我去取水,你来刷点儿墙吧。” 吉姆摇摇头说:
“不行,汤姆少爷。老太太告诉我要我把水打回去,不要停下来跟别人鬼混。她说她料到汤姆少爷会叫我刷墙的,所以她告诉我只要管自己的活儿。她说过的,刷篱笆墙的活儿由她管。”
“嘿,你可别去在意她说的那一套,吉姆。她老爱那么说的。给我水桶,我一会儿就回来。她压根儿就不会知道。”
“哦,我可不敢,汤姆少爷。老太太会把我的脑袋打掉的。她真的会的。”
“她?她可从不揍人,只是用手指上的顶针敲敲你的脑袋。我倒想知道谁怕这个呀。她嘴上说得很凶,可说说是不会伤人的。只要她没哭,就什么事也没有。吉姆,我给你一样好玩的东西。我给你一颗白弹子!”
吉姆开始有点儿犹豫了。
“白弹子,吉姆!它可是顶呱呱的哟。”
“嘿!那可真是个了不起的玩意儿!可是,汤姆少爷,我怕老太太怕得要命„„” “而且还有哪,你要答应,我就给你看我那个肿了的脚趾头。”
吉姆到底只是凡人,不是神仙,这个诱惑对他可太大了。他放下了水桶,拿走了白弹子,弯下身来好奇地瞧着那正在解开绷带的脚趾头。可没一会儿,他又拿起水桶,顺着大街飞快地跑去,只是仍觉得屁股被揍后火辣辣的刺痛。汤姆卖力地粉刷着篱笆墙。波莉姨妈手里拿着一只拖鞋,眼睛里含着打了胜仗的神气正转回家去。
可是汤姆的劲头没有持续很久。他想起原先为今天安排好的好玩的事情,心中的忧愁陡增了好几倍。
那些自由自在的孩子们很快就会蹦蹦跳跳地走过来,去做各种有趣好玩的事情了。他们看到自己还得干活,肯定会好好取笑一阵的。一想到这点,他就感到火烧似的难受。他取出自己那些财宝来仔细瞧了瞧──一些不起眼的小玩具、石弹子和废物;用来跟别人换换活儿也许够了,但用它们来买到完全的自由,哪怕是半小时也差得远呢。于是他把这几件清理过的家当放回了衣袋,放弃了收买那些孩子的念头。在这黑暗绝望的时刻,他忽然来了灵感,想出了一条绝好的妙计!
他拿起刷子,心平气和地继续干活。本杰明·罗杰斯马上就出现了,在所有孩子中汤姆最怕被他取笑。本本:是本杰明的昵称。走路好像是在三级跳,这足以表明他的心情轻松愉快,正打算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他正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不时地发出一种长长的、动人悦耳的叫声,随后又发出一种音调低沉的“丁冬”声,因为他正在模仿一艘蒸汽机船。他走近汤姆时,放慢了脚步,走在街的中央,身子使劲地向“右舷”倾斜,尽力让“船头”停住,显得十分吃力和笨重,因为他正在扮演“大密苏里号”。他集汽船、船长和轮机铃铛三种角色于一身,因此他只得想象自己站在顶层的甲板上发号施令,同时还得执行这些命令:“停住,伙计!丁零零!”“汽船”快要停住了,他慢慢地将“船”向人行道靠去。
“倒船!丁零零!”他伸直双臂,紧贴着自己身子的两侧。
“倒右舷!丁零零!呜!呜!呜!”他的右手同时画起圆圈来,因为它正代表一个直径四十英尺的大轮子。 “倒左舷!丁零零!呜!呜!呜!”他左手也开始画起圆圈来。
“右舷轮停止前进!丁零零!左舷轮停止前进!右舷往前开!停住!外舷轮慢慢转过来!丁零零!呜!抛前缆绳!哎,快点!抛后缆绳!你在那儿干吗?在船柱上绕一圈!好,就这样停着,让它去吧!关轮机,伙计!丁零零!唏特!唏特!”他还得模仿锅炉的放气声。
汤姆继续刷着篱笆墙,压根儿没去注意那只汽轮船。 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 “你好!你在受罚,是吧?” 没有回答。
汤姆以一种艺术家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最后刷的那一块,接着又用刷子轻轻地刷一下,再看看效果如何。本过来站在汤姆旁边。汤姆见了本手中的苹果,馋得直流口水,但还是坚持住,继续干活。
“喂,老伙计,你不得不干活吧?” 汤姆突然转过身来说:
“嘿,原来是你,本!我没发现是你。”
“听着,我要去游泳。你难道不想去?不过,你当然是更愿意干活,对吧?你当然愿意干活!” 汤姆注视了那孩子一会儿,说道: “你说什么才叫做干活?” “嘿,你这不叫做干活?”
汤姆又继续粉刷他的墙,一边不经意地回答说:
“嗯,也许这叫干活,也许这不叫干活。我只知道,这活挺适合汤姆·索亚。” “哦,别来这一套,你不至于认为你喜欢干这活吧?” 刷子继续在墙上刷来刷去。
“喜欢干?哼,我看不出我为什么会不喜欢干这活。难道每个小孩天天都能有机会刷篱笆墙吗?” 这话可让人对汤姆正干着的活有了新的理解。本停止了啃苹果,看着汤姆很讲究地将刷子来回地刷着,还不时退后几步看看效果如何。这儿补一刷,那儿加一刷,再打量一下效果。本看着他的每个动作,越看越感兴趣,越看越入迷。不一会儿,他说道:
“嘿,汤姆让我来刷点儿。”
汤姆看上去像是考虑了一下,刚要同意,却又改变了主意:
“不行──不行──我想这可能不行,本。你知道,波莉姨妈对这个篱笆墙非常讲究、挑剔,你知道因为它正临街。如果这是房后的篱笆墙,我就无所谓了,她也不会在意的。真的,她对这道篱笆墙讲究得很。这要刷得非常仔细才行,我想,一千个孩子,也许两千个孩子中也挑不出一个能干得合她心意的。”
“不会吧,真的是这样?哦,还是让我试试吧,只试着刷一点儿。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让你试的,汤姆。”
“本,说真的,我倒是愿意的。可是,波莉姨妈──唉,吉姆想干,但她不让他干。锡德也想干,她也不让他干。现在你该明白我是怎样被选中的了吧?由你来刷这篱笆墙,万一出了点儿差错„„”
“哼,呸,我也会非常小心的,还是让我试试吧。这么吧„„我把苹果核给你吃。” “好吧,就这样──不行,本,还是算了吧。我怕„„” “我把苹果统统给你吃!”
汤姆交出了刷子,脸上老大的不愿意,可心里高兴得很。就这样,刚才的那艘“大密苏里号”便在太阳底下汗流浃背地干着活,而那位下了岗的艺术家却在边上的阴凉处,坐在一只木桶上,悬着两条腿,咀嚼着苹果,同时还盘算着多宰几个缺心眼的傻小子。这样的蠢货有的是。每过一会儿,便有些男孩经过,他们本来是想来取笑汤姆的,但都留了下来刷篱笆墙。等到本累得撑不住时,汤姆把这个机会卖给比利·费希尔,得到了一只精心粘补好的风筝;比利又干不动了之后,约翰尼·米勒又用一只死老鼠和一根拴着它的小绳子购买了这个刷墙的机会──如此这般一个轮着一个,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汤姆上午还是一个穷鬼,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富翁。他除拥有上面提到过的那几样东西外,还拥有了十二颗石弹子、一只破口琴、一块可以透光的蓝瓶子玻璃片、一门用线轴做的大炮、一把开不了锁的钥匙、一段粉笔、一个玻璃酒瓶塞子、一个洋铁皮做的玩具士兵、一对蝌蚪、六个爆竹、一只独眼小猫、一只铜制门把手、一只狗项圈、一把刀柄、四块橘子皮以及一个破旧的窗户框子。
汤姆享受了一段美好、愉快和逍遥自在的时光,还有好多伙伴陪伴着。篱笆墙足足刷上了三层灰浆!要不是他的灰浆被用完了,他一定会让镇上所有的孩子都破产的。
海伦·凯勒传(节选)
梗概
海伦·凯勒在出生十九个月的时候,因为生病而失去了宝贵的听力与视力。她的发声器官虽然没有受损,却因为无法接收到学习与模仿的刺激,所以不会说话,变成一个又聋、又盲、又哑的重度残疾儿,陪伴她的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寂寞„„
幸好她的父母并没有放弃她,他们积极奔走,为她找到了一个优秀的老师──安妮·苏利文小姐。苏利文老师不但打开了海伦的心灵之窗,更改变了她的一生,使她开始向命运之神挑战。在苏利文老师的帮助下,海伦·凯勒顺利地从美国哈佛大学分校──雷得克利夫学院毕业。后来,海伦·凯勒竟成为一名出色的演说家,而且出版了很多著作。
了不起的老师
如果说海伦·凯勒的生命像一团黏土,那么苏利文小姐就是把她塑造成型的大功臣。 任何老师都可以带领小孩进入教室,但并不一定每位老师都能引导他的学生成功地学习。 安妮·苏利文小姐受聘于凯勒家以前,也曾经历过悲惨、坎坷的生活。
她从小家里就很穷,父母是从爱尔兰迁移到美国的移民。安妮3岁时患了眼疾,因为没钱医治,所以她的眼睛几乎全瞎。
母亲去世后,父亲狠心丢下眼盲的安妮和她患有脊椎骨病的弟弟吉米,离家远去。于是姊弟俩被送进孤儿院。
不久,吉米死了,只剩下安妮孤零零一个人。虽然有许多善心人士捐款帮她做眼睛手术,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深深打击着她的心灵,她渐渐放弃自己,成天以发脾气来宣泄情绪。
14岁时,安妮被送到波士顿一所专门教育盲聋儿童的柏京斯学院。在那儿她接受了第七次的眼部手术。 当医生把蒙住安妮双眼的白纱布拿开的刹那,根本不抱任何希望的安妮竟望见了耀眼的光。她不禁惊呼:“啊!上帝,我终于看到了!”
安妮由衷地感谢上帝,感激那些济助她的人。从此她专心用功,学习盲人点字和盲人教育。两年后,以优异的成绩从柏京斯学院毕业,并留在母校任教。
因为自己患过眼疾,所以安妮对盲生总是特别关爱,学生也很敬爱她。
当她知道院长准备推荐她到凯勒家园指导海伦时,她仔细阅读了海伦的所有资料,了解海伦的情形后,对这不幸的女孩充满了同情,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全力来帮助海伦。
因为她自己曾经历过那近乎黑暗的生活,所以比一般人更能体会海伦的心情,因此她才能用最大的智慧与耐心,把握每一个适当的机会,用愉快而容易接受的方式,把知识传授给海伦。
苏利文小姐认为:孩子的想法就像一条小溪,有时候平顺,潺潺而流;有时候激越,水花四溅;必须好好加以疏导,才能使它汇入宽阔的海洋。
海伦能感受到老师的全心付出,所以非常地信赖她,几乎一刻都离不开她。海伦的生命也和老师的生命无形中融成一体──没有苏利文小姐的照料,也就没有海伦·凯勒日后的成就。
因“材”施教
很长一段时间,海伦都是以游戏学习代替正规的课程。师生俩常在户外阳光普照的树林中上课,生活周遭的每一件事物,都是教导海伦的好教材。
苏利文小姐把唱歌的青蛙轻轻放在海伦的手上,让她感觉它们鸣囊的鼓动。她也会牵着海伦的小手,去触摸裂开的棉籽,让她感受柔软的纤维和长满茸毛的种子。有时她会领着海伦在玉米田中穿梭,去体验玉米秆在风中摩挲发出的飒飒声。
偶尔,她们会到牧场上捉小马。缰绳套住小马的脖子时,它那富有弹性的肌肉、柔顺的毛、鼻孔里喷出的热气和有力的嘶叫,全在海伦内心留下深刻的印象。
此外,师生俩最喜欢到海滩散步。
海伦用沙土筑堤防、堆小山、凿湖泊、挖河川。苏利文小姐趁机为她介绍又圆又大的地球,以及地球上的火山、被埋没的城市、移动的冰河以及各种地理奇观。这不正是一堂有趣的地理课吗?
海伦也学习生物学。
有一次,有位先生送给海伦一堆化石──包括软体动物的甲壳、有着古代鸟爪印的砂岩,以及印有古代羊齿植物浮雕的石板。她一边玩赏这些宝贝,一边听苏利文小姐讲述那些远古时代巨大的恐龙、凶猛的野兽如何在原始森林中流浪,撕扯着粗大的枝叶作食物,而最后莫名其妙地死在阴暗的沼泽里的故事。
又有一次,有人送给海伦一枚美丽的贝壳,海伦为了想多了解一下贝壳的生活习性,所以请老师帮她搜集许多有关海洋生物的资料。她从一本《自己造壳的鹦鹉螺》书中,明白了软体动物怎么汲取海水中的物质,再制成自己的外壳的过程。
海伦读完后,想了又想。老师就告诉她:“我们的学习正是要这样──用心地整理、吸收,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知识。”
为了让海伦了解植物的生长过程,苏利文小姐特地买了一株百合花,把它放在阳光照得到的窗台上。没多久,花茎上长出嫩绿青涩的花苞,海伦每天温柔地去触摸它,感受它的成长。终于,一枝百合梗子的顶端绽放出两朵美丽的花。
“好香呀!”海伦把鼻子凑上前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花期过后,花儿慢慢枯萎,海伦不禁有些难过。老师安慰她:“‘根’是植物最重要的部分,只要它的根在,明年时候一到,百合花还会再开的。”
海伦虽然从小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然而这回却是她第一次“观察”花开花谢的变化,在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凯勒夫妇曾为海伦布置了一个水族箱,她觉得最有趣的是把手放进去,触摸蝌蚪轻快的摇摆,感受它们一只只从指缝中溜走的滑溜感。
有一回,一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从水族箱跳了出来。海伦本来以为它已经死了,但她在水族箱旁触摸到它蠕动的尾巴时,心头又燃起一线希望。她把它重新放入箱内,它一下冲到箱底,又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了。这个意外的发现,教她着实兴奋了好一阵子。
后来这些蝌蚪长成青蛙,苏利文小姐就和海伦把它们放进花园的池塘里。每当仲夏夜,总听得到它们的大合唱呢!
圣诞礼物
安妮·苏利文来到凯勒家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可是件大事呢!
家里每个人都准备了让海伦惊喜的礼物,她和老师也打算给每个人一份意外的惊喜。
神秘的礼物令海伦十分好奇;她猜测着别人会送她什么礼物,也想象着别人接到她的礼物时,会有什么惊喜的表现。
圣诞节终于来临了!圣诞夜里,海伦挂好长袜,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 她想:圣诞老人真的会带来好多礼物吗?他会从哪里进来呢?想着想着,海伦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海伦第一个起床,蹑手蹑脚地走进每个房间,在熟睡的家人脸上亲了一下,再轻轻拉起他们的手,送出她所准备的礼物──在他们的手心写下“圣诞快乐!”
对亚瑟先生和凯蒂女士来说,这真是一份最特别的礼物。看到海伦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行为举止也日渐合宜,作父母的真有说不出的高兴!
而海伦呢,不只在她的长袜里,连桌子上、椅子上,甚至每个窗台上都找到了惊喜──各色皱纹纸包裹着的圣诞礼物。
当她发现老师送给她的是一只嫩黄色的金丝雀时,海伦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喉咙发出粗嘎而兴奋的叫声。
海伦为小金丝雀取名为“小提姆”,苏利文小姐耐心地教海伦怎么样照料它。
小提姆非常驯服,它会在海伦的手心上跳跃,也会从海伦的指间啄取食物。每天早餐之后,海伦就为它沐浴、打扫鸟笼、添加饲料和更换清水。
一天清晨,海伦像往常一样,把鸟笼放在窗台边,准备为小提姆洗澡。当她取了水来,打开鸟笼的瞬间,觉得有一只大猫从她身旁飞窜而出。
起先海伦没想到是怎么一回事;但当她把手放进鸟笼,却摸不到“小提姆”美丽的翅膀,而它尖尖的小嘴也没凑过来轻咬她的指尖。她终于明白了,可爱的小提姆再也不会出现了,她的伤痛从心底涌上眼眶,泪水使她深深体会“失去”的苦楚!
绿山墙的安妮(节选)
加拿大作家露西·蒙哥玛利著,马爱农译
梗概
绿山墙的马修和玛丽拉兄妹想从孤儿院领养一个男孩,以便他长大了帮助马修干农活,但阴错阳差,当穿着正装衬衫、打着白色领结的马修兴高采烈地赶到火车站去接小男孩时,发现那里只有一个红头发、满脸雀斑、又瘦又小的小姑娘──安妮,原来是斯潘塞夫人弄错了。从看到前来接她的马修那一刻开始,从小父母双亡的孤儿安妮就对即将拥有一个家表现出无比热烈的兴奋,她一路上不停地跟马修说话,路边的樱花、红色的路、美丽的湖甚至她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能成为她的话题。这个爱说话的小姑娘一下子就让马修喜欢上了。可是马修的妹妹玛丽拉却对这个满头红发、又瘦又小的小姑娘表现出极大的失望,她一心要把安妮退回去。在去见斯潘塞夫人的路上,安妮很伤心,可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仍然对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在听了安妮的身世之后,最终玛丽拉还是带着孤儿安妮回到了绿山墙,这一次他们打算把安妮留下,给安妮一个真正的家。
在绿山墙农舍这个淳朴的环境中,安妮得到了收养她的这对善良的兄妹和周围人们的关心、爱护。安妮的个性极其鲜明。她纯洁正直,性格倔强,感情充沛,喜欢说话,对于大自然的美具有敏锐的感受力;她自尊自强、勤奋刻苦,因此赢得了老师和同学的敬重和友谊;尤其突出的是,她的想象力极为丰富,从而使她生活的天地五光十色,多姿多彩。有时候她由于耽于想象,在生活中酿成若干无伤大雅的差错,闹出一些喜剧,使绿山墙农舍的生活妙趣横生。
转眼四年过去,安妮在闯祸和幻想中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孩子。她以十分优异的成绩从专科学校毕业,并获得了进入大学深造的奖学金。然而,正在这时,马修不幸去世,玛丽拉几近失明。安妮觉得到了自己报答玛丽拉的时候。为了陪伴和照顾孤独的老人,她毅然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决心留在当地教书。人生路上的这一抉择,充分显示了她的美好心灵和舍己为人的优秀品质。
安妮醒来,从床上坐起,天已大亮了。她心情慌乱地凝视着窗外,一片活泼的阳光正泻进窗来,窗外蓝色的天空,因有某种轻软的、洁白的东西飘过而时隐时现。
有一会儿,她记不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首先感到的是一种令人欢乐的震颤,好像是由于她遇到某种惬意的事情而产生的;接着她回忆起了一件可怕的事实:这里是绿山墙农舍,他们并不要她,因为她不是个男孩!
不过现在是早晨,况且她的窗外还有一棵缀满花朵的樱桃树。她从床上蹦下来,奔到房间的另一头。她把窗框推上去──木头滞涩,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很久没有打开似的,事实上也是如此;它嵌得很紧,不必用什么东西支撑。
安妮跪在地上,凝视着窗外六月的早晨,她的眼睛闪耀着喜悦的光芒。啊,这不是很美吗?这不是个令人留恋的地方吗?假如她并不会真正呆在这里!她可以想象自己是呆在这个环境里的。这里大有让她的想象任意驰骋的天地。
外面长了一棵大樱桃树,同房屋贴得很近,树枝轻轻地拍打着屋檐,枝上繁花似锦,几乎看不到一片叶子。房屋的两旁是个大果园,一边栽着苹果树,另一边栽着樱桃树,也都是盖满了花朵;他们的草地上全点缀着蒲公英。在下面的花园里,丁香树开着紫色的花儿,早晨的风将它们甜蜜醉人的清香送到窗口。
花园的地上长满了青葱茂密的三叶草,顺着斜坡蔓延到山谷。山谷里小溪潺潺,许多修长的白杨树拔地而起,树下的低矮丛林里是一些羊齿草、苔藓和木质植物,使人联想起可能发生的愉快事儿。山谷那边是个山丘,上面长着云杉和冷杉,树叶碧绿轻柔;透过树林中的一道隙缝,可以瞧见她在闪光的小湖彼岸看到过的那所小房子灰色山墙的一角。
左边远处是几座宽敞的谷仓,越过那边山坡低处翠绿的田地,隐约可见发出闪光的蔚蓝的大海。 安妮那双爱美的眼睛在所有这些景物上停留很久,贪婪地摄取一切;可怜的孩子,她一生中见到许许多多不堪入目的地方,而眼前的一切正像她梦想过的那么美好。
她跪在那儿,浑然忘记了一切,脑子里只留下她四周的美好景物,直到一只手搁在她的肩膀上,她才猛然惊醒。小小的梦想家竟没有听见玛丽拉已经走进了屋子。
“这时你该穿好衣服了。”她简短地说。
玛丽拉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对这孩子说话,这种不舒服的茫然失措的情绪使她话说得简单生硬,其实她并不想用这样的口吻。
安妮站起身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啊,真是了不起,是不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窗外那个美好的世界挥了挥手,好像要把一切都包括进来。
“这是棵大树,”玛丽拉说,“花开得大,可它结的果子却总是不怎么样──又小又有蛀虫。” “哦,我不是单指那棵树;当然,它是很可爱的──是的,它可爱得光彩照人──它开起花来好像是有意要开得这样又美又多似的──但我指的是所有的东西,花园、果园、小溪和树林,整个儿可爱的宽广世界。在这样一个早晨,难道你不感到自己真是热爱这个世界吗?我能听到小溪的洪亮笑声一路传到这里。你留神过小溪有多么快活吗?它们总是在欢笑。即使在严冬,我都能听到它们在冰层下面的笑声。有条小溪紧挨着绿山墙农舍,这使我太高兴了。你可能觉得这跟我没多大关系,因为反正你们不打算收留我,其实关系可大着呢。我会始终以欢快的心情想起绿山墙农舍有一条小溪,即使我再也见不到它了。如果绿山墙农舍没有小溪,那么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会老缠着我:那里应该有条小溪才对。今天早上,我并不从心底感到绝望了。在早晨我是不会绝望的。人间有早晨,真是灿烂辉煌,是吗?可是我觉得非常悲哀。我脑子里一直在想象,不管怎么说,你们还是要我的,我就可以永远永远地住在这里了。在浮想联翩的时候,你可以感到极大的安慰。但利用想象力的最大缺点是,时候一到,你不得不停止想象,这就会使你惘然若失。”
“你最好穿好衣服下楼去,别再理会你的想象活动了。”玛丽拉瞅准了个空子,赶紧插口说,“早饭准备好了。去洗脸梳头。窗子让它开着,把被子叠好,放回到床脚。要尽量做得利索。”
安妮如果决心要做好什么事情,显然是能够做得很利索的,因为她不到十分钟就下楼来了,衣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已经梳过,编成了辫子,脸也洗过了,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渗透她整个心灵,因为她已经完成了玛丽拉要求她干的所有事情。然而,她其实忘记把被子放回到原处了。
“今天早晨我饿得很。”当她滑进玛丽拉给她安排的椅子时,她这么说,“世界似乎不像昨晚那样乱
作一团了。这是个晴朗的早晨,使我很高兴。可是我也确实喜欢下雨的早晨。各种早晨都是有趣的,你说是吗?你不知道一天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有充分的想象余地。但我高兴的是今天不是个下雨天,因为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容易振奋起来,也容易在忧愁的折磨下毫不气馁。我觉得我需要在很多场合遇到挫折而不悲观失望。理解种种不幸并想象你自己能够英勇地一一闯过,那是值得称道的,可是,当你真正开始遇到不幸时,那就不是好受的了,对吗?”
“请你发点慈悲,堵住你的嘴巴,”玛丽拉说,“像你这样一个小女孩,根本不该讲话讲得太多。” 因此,安妮顺从地、彻底地住了嘴,但她持续很久的沉默倒使玛丽拉有点儿不安了,仿佛眼前的情景不怎么自然似的。马修也默不作声──但这至少是自然的──所以早餐桌上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当早餐还在进行的时候,安妮变得越来越心不在焉了,她一边机械地吃着东西,一边用她的大眼睛怔怔地、惘然地盯着窗外的天空。这使得玛丽拉比以前更加不安了;她有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觉得尽管这个古怪的孩子肉体还可能呆在餐桌边上,她的精神却已展开浮想的翅膀离开这里,高飞到远处某个虚无飘渺的云层中去了。谁需要身边有这样的孩子呢?
然而,马修却出于无法解释的理由想留下她!玛丽拉认为,他今天早晨正如在昨晚一样,想留下她的念头并没有动摇,而且他还会坚持下去。那是马修的作风──脑子里突然产生一个怪念头,然后用那种令人十分惊奇的、默不作声的固执态度坚持到底──而那以极端沉默的方式表现出来的固执,总是在力量和效率上比畅所欲言高出何止十倍。
当早餐结束时,安妮从她出神的沉思中摆脱出来,主动提出要去洗涤餐具。 “你能把餐具洗好吗?”玛丽拉不信任地问道。
“完全能够洗好,不过我照顾孩子更拿手。对于这一点我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可惜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孩子要我照顾。”
“我觉得好像我不需要有比现在更多的孩子来照顾。凭良心说,你已经够成问题的了。我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马修是个非常荒唐的人。”
“我想他是可爱的,”安妮用责备的口吻说,“他富有同情心。他不在乎我话讲得多──他似乎还喜欢听我唠叨。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他同我有相似的气质。”
“你们俩都很古怪,如果这就是你所说的相似的气质。”玛丽拉嗤之以鼻地说,“你可以去洗涤餐具。多用一点儿热水,一定要把它们擦干。今天上午我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因为午后我得赶车到白沙镇去找斯潘塞先生。你跟我一起去,我们要商定处置你的办法。洗好餐具你就上楼铺床。”
玛丽拉仔细地瞧着安妮洗涤餐具,看出她洗得很熟练。后来她铺床的时候不太顺利,因为她还没有学会拉扯鸭绒褥子的方法。可是褥子总算拉扯开了,并且铺平了;接着,玛丽拉为了遣开她,告诉她可以到户外去散散心,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再回来。
安妮飞快地走到门口,脸上发亮,眼睛里射出热烈的光芒。她跨上门槛,迟疑了一下,倏地转过身子,走回来坐在桌子旁边,光和热一下子消失殆尽,仿佛有谁把灭灯器盖在她头上似的。
“怎么回事?”玛丽拉问道。
“我不敢出去,”安妮说,很像一位放弃一切尘世欢乐的殉道者的口气,“如果我不能呆在这里,我纵然把绿山墙农舍爱得要命也是白搭。要是我跑到外面,同所有那些树木花草、果园和小溪交上了朋友,我就免不了要爱上绿山墙农舍。如今已经是难以忍受的了,所以我不愿再加重心理上的负担。我很想跑出去──每样东西似乎都在招呼我,‘安妮,安妮,来到我们身边吧。安妮,安妮,我们需要一个同我们一起玩耍的伙伴。’──但还是不出去的好。如果你硬是非同它们分开不可,向它们倾注感情是没有用处的,是不是呢?硬要抑制自己的感情不去爱各种东西是非常困难的,是不是呢?所以,当我自认为要住在这里的时候,我多么高兴。我那时想,将有许许多多东西让我喜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我。然而那个短暂的梦想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好听从命运的安排,所以我不想跑出去,免得又不甘心顺从天命。请问,窗台板上那株老鹳草属的植物叫什么名字?”
“那是带有苹果香味的天竺葵。”
“噢,我不是指那样的名称。我的意思只是问你自己究竟给它个什么名字。你没有给它起过名字吗?
那么我可不可以给它起个名字呢?我可不可以叫它──让我想想──邦妮这个名字也许行──我呆在这里的时候管它叫邦妮好不好?噢,就让我这么叫吧!”
“天晓得,我并不在乎你怎样叫法。不过你究竟怎么会想到给天竺葵起个名字的呢?”
“啊,我喜欢各种东西都有称号,哪怕只是一棵天竺葵。这样它看起来就更像人了。你不知道光是称它天竺葵而不给它别的名称会伤它的感情吗?如果别人老是叫你‘妇女’,不称呼具体的名字,你是不会愿意的。不错,我要称它叫邦妮。今天早晨我给卧室窗外的那棵樱桃树起了个名字。我管它叫白雪皇后,因为它全身雪白。当然,它不会长年开花,但你可以想象它四季花开不谢,是不是呢?”
“我生平看见或听到过的任何事情都无法同她相比。”玛丽拉一边咕哝着,一边到地窖去取土豆,“正如马修说的,她倒真有点儿使人发生兴趣。我已经在捉摸,不知她接下去究竟会讲些什么。她也会把我迷住的。她已经把马修迷住了。他走出去的时候让我看到的那种神气再次充分说明了他昨天夜晚所吐露的或暗示的意思。我希望他像别人一样,愿意把心里话都讲出来。这样就使人能够反驳他的话,用说理的办法使他清醒过来。可是,一个人只是脸上有某种表情,你能拿他怎么办呢?”
当玛丽拉从地窖那儿回来时,安妮已经双手捧着下巴,眼睛凝视着天空,又陷入了沉思。玛丽拉没有管她,直到提前准备的午饭放到桌上,才破坏了她那出神的表情。
“我想今天下午我能够用一下母马和轻便马车吧?”玛丽拉说。 马修点点头,愁闷地瞅着安妮。玛丽拉截断他的神态,冷酷无情地说:
“我要赶车前往白沙镇,把这件事情了结掉。我要带安妮同我一起去,斯潘塞太太也许会作出安排,立刻把她送回新斯科夏。我会替你预备好茶点,并准时赶回来给奶牛挤奶。”
马修仍旧一言不发,玛丽拉感到已经浪费了口舌。没有任何事情比一个人不愿跟你答话更叫人恼火的了──除非那是个不愿开口的女人。
马修及时把栗色马套上马车,于是玛丽拉和安妮出发了。马修给她们打开院门,当她们慢慢地赶车经过时,他说道(这好像不是专对哪一个人讲的):
“溪流那边的小杰里·波特今天早晨到这儿来了,我告诉他或许会雇用他一个夏季。”
玛丽拉没有答腔,但她用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不幸的栗色马,这匹肥壮的母马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它狂怒地迈开大步,冲下那条窄路。当马车蹦跳着向前行进时,玛丽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瞧见满脸怒容的马修靠在院门上,惆怅地目送她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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