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央行数字货币发行应用刍议

栏目编辑：张磊磊 E-mail:1711945429@qq.com

我国央行数字货币发行应用刍议

■ 广东南粤银行　李　檬

广东南粤银行普惠金融风险部总经理　李　檬

一、数字货币是区块链思想和技术应用的必然

结果

货币是社会经济的核心和全球竞争的制高点，区块链思想和技术通过公认的数学定理创建可信；通过共识算法机制建立民主决策系统；通过智能合约让货币“长上脚和眼睛”；通过点对点网络技术让货币回到“以物换物”的时代。

（一）区块链为数字货币的诞生提供了技术和实验支撑

1982年，密码学家David Chaum提出了匿名电子现金系统的设想，应用加密技术，把现金像发邮件一样转移给对方。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爆发后，中本聪发布《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公链系统，将这一设想付诸实践，通过挖矿发行了全球首个“加密数字货币”，引出了区块链思想和技术的底层蓝图。比特币核心至今已在全球稳定运行了十多年，是

52

2019年11月，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范一飞在金融论坛讲话中提出：“央行将数字货币作为未来最重要的基础设施之一，积极开展法定数字货币研发工作”“下一步，将遵循稳步、安全、可控原则，合理选择试点验证地区、场景和服务范围，不断优化和丰富DCEP功能，稳妥推进数字化形态法定货币出台应用”。本文试图从数字货币的发展，以及央行数字货币的设计思想和技术专利方面进行读解，提出粗浅的想法。

目前全球最大规模的“加密数字货币”实验，为数字货币的诞生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014年，Vitalik Buterin创建以太坊公链平台，开启了全球最大规模的“造币运动”。在这个架构上，借助人性的力量和智能合约技术，人们疯狂地制造各式各样的虚拟加密货币，数量超过1 500种，以太坊让货币“长上脚丫子和小眼睛”，从此打开了定制治理的新模式，倒逼着金融和社会治理体系的应对和变革。

2019年6月，Facebook发布《Libra 白皮书》，采用联盟链区块链技术，试图联合全球超过100家机构，打造超主权全球货币和金融基础设施，为全球24亿用户提供跨境支付等金融服务。竞争创造速度，随后，我国央行宣布数字货币DCEP准备就绪。我国央行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早在6年前便已着手研究和布局数字货币，拥有86项区块链专利技术，可以说是全球最懂区块链的央行。而Facebook拥有数十亿社交用户的场

2020年·第2期

栏目编辑：张磊磊 E-mail:1711945429@qq.com

景优势，Libra又主要挂钩美元，其部署必然大大加快DCEP的落地应用。

（二）区块链为数字货币提供了全新的记账模式记账模式是数字货币应用的关键，事关数字货币的安全、隐私、智能、效率和监管等核心问题，区块链技术实践为数字货币的账户模式提供了3种方案。

1. 账本/余额（Account-based）模式

该模式主要有传统的中心化银行账户体系和以太坊ETH，EOS采用每个用户都有个账号，以余额记录金额，该模式效率高。

2. UTXO（Unspent Transaction Output）模式这是一个很有创意的模式，比特币和超级账本采用。UTXO只记录交易事件，不记录最终状态。要计算某个用户有多少比特币，就要对其钱包里所有的UTXO进行求和。该模式安全性高，匿名性好，但效率相对低，不利于智能合约应用。

3. 通证（Token-based）模式

该模式由everiToken团队提出，通过组和域来标识Token，把账户视同Token，账户余额是该账户Token的一个属性，可并行操作，每一个Token可以单独更新和转移，通证模式效率高，安全性好。

笔者预测央行数字货币采取以账本/余额和通证模式相结合的混合模式，来满足安全、高效、智能和可控匿名的要求。

二、数字货币是未来货币的主要形式

（一）数字货币让货币回归其属性和价值货币的本质是信用，是交易和社会运行的基础，同时其应锚定主权国家或区域的财富总额和主权信用。一方面，数字货币内嵌公认的数学加密算法和共识机制，让货币价值稳定，储藏和支付安全，发行量可信赖；另一方面，数字货币的智能合约功能可以让货币发挥精准的运营能力，提升社会经济的运行效益和治理水平。

Focus|数字货币（二）数字货币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必要工具据中国信通院报告，2018年，47个国家数字经济占GDP比重平均值高达43.7%，其中英、美、德、中的比重分别为61.2%、60.2%、60%、34.8%。数字资产是数字经济的基本要素，而数字资产的交易必须以数字货币为媒介，通过数字化，赋予资产更多涵义和属性，可融信息流、票据流、资金流和物流等属性于一身。如果说资产证券化创造了流动性和标准化，那么资产数字化和货币数字化则增加了安全可信性、属性化和智能化，极大地降低交易成本，扩大交易范围，提高交易效率，为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融资慢的全球性难题提供解决方案，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必备工具。

（三）中国数字货币将是未来世界货币的重要力量数字经济正让一切数字化、货币化。按照信用情况，目前货币的主要形态有法定货币、稳定币和虚拟货币3种形式。

1. 法定货币

（1）电子货币。电子货币是主权国家或区域（如欧元）法币的电子化，属非加密货币。我国M1、M2都已是电子货币，约占总体货币量的95%以上，可以预测，随着资产数字通证化和市场对货币安全、可信和智能的需求，电子货币加密数字化将是一种趋势。

（2）数字货币。数字货币是指主权政府发行的加密数字法币。目前已有多个国家在研究和部署法定数字货币，最早是2018年委内瑞拉宣布发行锚定石油的

数字货币“石油币”，但因缺乏系统支撑而搁浅。我国央行对数字货币的研究和部署走在世界前列。

（3）现金货币。现金货币指流通中的货币M0，占总体货币量不到5%，是央行数字货币要替代的部分，两者会在一定时期内并存使用。

2. 稳定币

稳定币是指有法定货币或资产抵押发行的数字化加密货币，分为与单一法币等值挂钩及与一揽子货币按比例挂钩两种情况，前者如USDT以及摩根大通

53

Focus|数字货币计划部署的JPMCoin等，后者如Facebook借鉴IMF特别提款权SDR的思路，发布的稳定币Libra。

3. 虚拟货币

虚拟货币由私人机构发行，没有中央银行或公共机构背书。主要包括各类去中心化的加密代币和互联网积分两类。

（1）加密代币。目前有超过1 500种虚拟货币，著名的如比特币、以太币、瑞波币等，我国把这类虚拟货币定义为虚拟资产或虚拟商品。2017年9月起，央行出台政策禁止虚拟货币的募资发行和虚拟货币交易所运营。

（2）互联网积分。互联网积分主要表现为商家返利积分、折扣券、消费红包和游戏币等多种形态，国家对互联网积分实施严格监管，禁止挂钩人民币，不能和人民币进行双向兑换；只能在平台内部封闭使用，平台上主体之间不能相互转让；积分不准计算利息。

由于虚拟货币在本质上不属于货币，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预测法定电子货币逐步加密数字化是大势所趋，未来数字货币和稳定币将成为竞争共存的主要数字货币形式。但是一个货币的国际化，需要以国家和地区的稳定为基础，经济实力为支撑，军事和科技实力为依靠，公共财政产品和优质资产为交易载体，市场海量应用场景交易为依托，金融监管和风险防范为保障，显然，欧元、Libra和IMF的SDR都没能很好地满足以上条件。随着国家的逐步强大，加上地处亚欧非大陆经济圈的地缘优势，发挥国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体制优势，借助国内阿里、腾讯和华为等企业所拥有的全球布局的基础设施和应用场景，通过数字货币为重要抓手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减轻对美元单一货币的依赖，规避信用风险，提升人民币在国际贸易和跨境支付中的比重，将是国家重要的发展战略。

三、我国央行数字货币发行将是国家数字经济发展和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引擎

（一）影响

按照前央行数字货币研究所所长姚前的定义，

54

2020年·第2期

栏目编辑：张磊磊 E-mail:1711945429@qq.com

央行法定数字货币是价值维度的信用货币，技术维度的加密货币，实现维度的算法货币，应用维度的智能货币。

数字货币的发行，对外有利于助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应对全球稳定币的挑战。对内在宏观上有利于提高国家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调控水平，有效调节货币运营中的非理性顺周期效应，以及落实精准扶贫、税务优惠等财政政策落地；在微观上将增强央行货币体系对普惠金融、数字经济的支撑和服务能力，提升货币运营效率，降低运营成本。在金融监管方面，有利于加强对反洗钱、反逃税、反恐怖融资的监测，提升金融监管效率。

（二）体系

央行DCEP采取“一币两库三中心”的双层运营架构，在不改变现有金融体系的情况下，运营机构全额上缴准备金，央行把数字货币兑换给商业银行或者其他运营机构，再由这些机构兑换给公众。其系统运营架构如图1所示。

（三）技术线路

绝大多数虚拟货币和稳定币都采用去中心化的区块链架构，从而牺牲了并发处理能力，弱化了监管功能。在部署区块链项目时，需在中心化程度、安全性和效率的“不可能三角形”中，根据实际情况作出取舍。

央行数字货币确定的技术线路，打破了固有思维，在满足零售级高并发量的需求下，采取了分层混合技术路线。在央行发行层放弃区块链架构，采用了分布式数据库和非对称加密等区块链核心的中心化管控方案。在商业银行和机构运营层不预设技术路线，采用赛马机制，鼓励百家争鸣。在应用层，央行数字货币采取账户松耦合、“前台自愿，后台实名”的方式，在不改变现有支付体系的情况下，只需在银行核心系统的账户中增加数字货币钱包标识字段，植入数字货币钱包属性，用户的电子钱包通过钱包标识、钱包证书认证和数字签名技术，就能实现双离线安全支

2020年·第2期

栏目编辑：张磊磊 E-mail:1711945429@qq.com

Focus|数字货币认证中心DCEP发行库央行中心化管控发行层登记中心大数据分析中心分布式架构/可信云计算/分布式数据库不预设技术路线运营层商业银行核心系统/DCEP托管库商业机构联盟链分布式账本技术中心化管控应用层可视化安全芯片用户A电子钱包电信运营商SIM用户B电子钱包App用户C电子钱包分级/限制安全/便利图1　央行数字货币系统运行架构

付。这样一来，央行数字货币在保证了安全、高效的同时，既让用户拥有和使用现钞类似的便利体验，满足匿名需求。

（四）特点

央行DCEP除了具有加密数字货币不可伪造、不可重复使用、不可抵赖等功能以外，还有以下特点。

1. 管控模式

采取中心化管理的双层运营模式，不改变现有货币的投放体系和二元账户结构。

2. 信用锚定

注重M0替代，商业机构向央行全额缴纳准备金，具有无限法偿性。

3. 核心技术

发行层采用中心化的分布式处理架构，运营层采用分层混合技术路线。发行层为了达到零售级并发能力，采纳了包括区块链核心技术的非区块链架构，运营层和应用层提供联盟区块链架构和技术标准，采取赛马机制，让市场综合选择分布式数据库、分布式账本技术等方案。

4. 支持双在线、单离线和双离线支付

支持在松耦合账户体系下进行实时离线支付，可

采用NFC、蓝牙、二维码、可视化支付芯片和App软件电子钱包等技术，离线交易时，运营机构每日将交易数据异步传输至央行数字货币登记中心。

5. 实现可控匿名

央行DCEP通过央行登记中心记录了数字货币数据码和标识码，只有央行才能披露交易数据，从而确保了个人信息和隐私的安全，同时对“三反”行为进行跟踪监管。

6. 实施分层和限额管理

对于大额、高频兑换和交易可采用收取费用等分级收费措施，以增加兑换成本和制度摩擦。

7. 智能合约

央行DCEP允许基于货币职能的智能合约应用，但央行的技术储备中已具备有条件定向投放、使用和筹资的功能，将来DCEP升级后，不排除M0的结构会发生变化，以解决“货币空转”的痛点，让货币政策有效精准传导，从而支持实体经济发展。

中国央行DCEP与Facebook Libra治理模式、发行模式、信用锚定等方面的比较具体见表1所列。

通过比较，可以对央行DCEP的特点有更清晰的认识。

55

Focus|数字货币2020年·第2期

栏目编辑：张磊磊 E-mail:1711945429@qq.com

表1　中国央行DCEP与Facebook Libra比较

DCEP

治理模式发行模式信用锚定核心技术发行数量流通范围发行时间

Libra

央行统一管控，制定政策和标准，由商业银行、电信运Libra协会理事会负责管理，理事会由各验证者节点各指派一名代表构营商、第三方支付巨头等商业机构参与成，重大政策或技术性决策需要三分之二的成员投票表决同意

中心化管控下双层运营模式国家主权信用，替代M0，无限法偿性

中心分布式中心化架构，运营和应用层自选技术方案

注重替代M0全国，逐步国际化预测2020年试点发行

采用中心化和联盟链双层机制

按比例（美元、欧元、日元、英镑、新加坡元）挂钩一揽子银行存款和

短期国债

采用区块链联盟链技术、Move编程语言、拜占庭BFT共识机制

无发行上限

以Facebook全球24亿用户为基础，全球范围内流通

计划2020年上半年

四、商业银行应对央行数字货币发行的建议

（一）按照央行数字货币体系和技术标准要求，提前开展自主技术研发和系统对接

商业银行应提前研究部署数字货币运营系统、核心系统改造、数字货币钱包和自助设备改造等工作，特别是要注重对数字货币钱包的自主研发，以免缴纳专利使用费，同时关注对公数字银行货币钱包的开发。

（二）高度重视央行数字货币发行给商业银行转型发展带来的重大发展机会

商业银行要重视央行数字货币发行的契机，认真评估数字货币发行对当下数字经济和银行经营变化带来的影响和机会，以及数字货币的扩展和结构变化带来的战略发展机会。

1. 数字货币运营业务服务将是中小银行逆袭的一次重要机会

通过运营兑换数字货币业务，正面避开大型银行所具有的网点网络和自助设备资源（ATM等）优势，在新的赛道上建立竞争力。

2. 商业银行在金融体系中的角色将发生变化息差经营的比重会逐步降低，代理中介和运营角色更加显露。数字货币的使命不应仅限于小额支付，随着数字货币的升级应用，M0作为货币体系的根将发生结构性变化，在条件成熟时，逐步通过智能合约发挥数字货币对宏观调控的作用，精准投放数字货币，减

少货币空转，控制货币生效时点，减少金融机构风险特征及其贷款行为的顺周期性，实现经济的逆周期调控。同时，央行通过数字货币的计息、分级收费、限额等多种手段激励调节市场和数字货币平衡供给。

3. 高度重视场景和智能合约的开发应用，这将成为商业银行新的核心竞争力

重点专注于交通、教育、医疗等公共场景的应用，关注数字货币在人民国际化中的作用，把数字货币应用于海外旅游消费、海淘、海外移民和劳工汇款等场景，适时布局对公数字货币钱包场景应用。数字货币在智能合约场景的应用是商业银行实现差异化经营的重要手段。如在满足触发条件时自动还贷、自动缴交公共事业费用；在保理业务中买方使用基于支付合约的数字货币间接付款功能进行回款；利用数字货币定向支付和资金跟踪功能，把数字货币用于精准扶贫和专项补贴资金；用数字货币系统升级基于冠字号码流通系统的跨行调款业务等；探索数字货币在物联网环境中的应用，利用智能合约实现数字货币O2O（Online To Offline）交易模式。

（三）处理好竞合关系，加强联盟合作

首批DCEP的发行机构除了工农中建等国有大行，还有银联、三大运营商、蚂蚁金服、腾讯和华为等商业机构参加。数字货币运营将设参与行和代理行角色，参与行和代理行之间通过存放同业存款进行清算，需处理好竞合关系，加强同业和异业的联盟合作。FTT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