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灯光勾勒出他不甚分明的轮廓,他低头娴熟而又细致地擦拭着自行车的轮胎……\\\\
上小学时老人就在这里了,之前每看到老人,他要么是在捣鼓着近乎报废的自行车,要么是沉默地坐着,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是在带劲地忙碌。修车时,他的面前有一盆污水。“真恶心”,那时我不免嫌弃。再后来,妈妈的车坏过几次,本不愿让她在这儿修,这么丑的老头能修出花儿来?但为了应急,也就修过几次。我总是远远地看着,他手艺是极好的,笑眯眯的,少顷,轮胎上的几个洞就补好了。
他在我的印象里,也仅仅就是手艺还好罢了。直到那个下小雨的夜晚。
那是一个漆黑的雨夜,刚上完补习班的我骑自行车回家。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没带雨衣的我飞快地骑着,可骑着骑着,车子突然难掌控起来,无论我怎么用力,也很难骑上前,跳下车一看,天哪!轮胎没气了,干瘪着,像空空的大肠。连绵细雨拂面,我欲哭无泪。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来到了小超市隔壁的一间豪华修车铺门口。喘了喘气,定睛一瞧,关门了,只剩“便民修车铺”几个闪着五彩字的霓虹灯流动闪烁着。我又一次欲哭无泪,越想越着急,汗水夹杂着雨水,浸湿了衣服。
晚上九点半了,理发店、面包店,许多平日亲切的铺子都关门了,路上越发冷清了。因为下雨,四周很昏暗。无奈而沮丧的我推着车吃力地往前移。蓦地,远处现出一个橘红色的小圆点,我再向前走,橘红色的小点越来越大,越来越亮,让原本黑乎乎的四周变得明亮起来,有人影若隐若现。
“小姑娘,车坏了吗?” “对。”
那人朝我招招手。我擦干脸上的水一瞧,不就是那修车的老人吗?这么晚了,他还没下班。我走进他的铺子里,灯光映进我的眼帘,真暖。我放下车,他从包里拿出一块毛巾说:“别嫌脏,擦擦吧”。天
儿挺晚了,深秋的夜晚还是有瑟瑟的寒意的。我接过来,心里还是嫌脏,但又暖洋洋的。
“这个点儿我也该回家了,可我不帮你修,你个小姑娘咋办!妈妈会着急的吧,我跟你娘俩是老熟人咯!”他边修车边跟我说着话,手里娴熟地拧着螺丝。
我打量着,老人似六十来岁,皮肤黝黑,手掌粗糙且有深深浅浅许多裂痕;修车铺很小,只有简陋的一些小工具。“老爷爷,你这个修车铺开了多少年了?”他眯着眼睛,伸出三根手指,做出OK的姿势,随即仿佛不经意地说:“30多年了!”“30多年了?”我的心不禁为之一颤,问道:“您家里负担重吗?干这活儿辛苦又没多少钱?如果负担重您家里怎么生活呀?如果负担不重为什么不去跳广场舞打太极呢?”老人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说,“家里儿子女儿都过得好好的,我这老胳膊老腿儿总归是闲着,为啥不去帮人家做点事呢?不是为了挣多少钱,修自行车不是修汽车,生意并不好,只是尽力不让自己吃国家的闲饭就是了。”
多么质朴自然的答案啊,年老了也不去享福,仍然竭尽所能为社会他人贡献一份力量!我不由地心生敬佩,想起另外一位老人家,我的曾祖父。曾祖父是一个鞋匠,曾几何时,他用一双巧手制作出无数双漂亮的鞋子,圆了无数爱美的小姑娘的梦,却从来没有一次把自己打扮得光鲜明亮。这些老人家是一样的朴素深邃啊,他们的人格光辉深深感染着我!想到这儿,我不禁感到惭愧,多少次路过这个简陋的铺子看他低头劳作,我都没正眼瞧过他,甚至会嫌弃他嘲笑他,我是多么的狭隘自私啊!
老人将修好的轮胎浸到那盆脏水里,我知道已经到了最后一道工序。灯光下,他弯腰仔细地检查着,手臂上青筋暴起,又黑峻峻的。灯光柔柔地照在他的身上,在我眼里,他像个天使,默默闪耀着自己的光芒。
修完车,我左右翻找自己的口袋,急得汗珠落下来,还是一分钱都没找到。老人似乎看了出来,说:“一点儿小钱,不用了。”听到这话,我忙说:“爷爷,我明天送给你!”在他爽朗的笑声中,我轻
快地骑上车。
那个雨夜,那束光,让我心生明亮,让我明白了什么是教科书上所说的光彩耀人与不求回报。不是所有的亮堂都有光鲜的外表,内在的明亮才是一个人最可贵的精神长相。
从此,我开始改变,我会在雨天借伞给伙伴,我会在别人生病时照顾他。那橘黄的灯光照亮了我雨天前行的路,点亮了我的小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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