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与功利下的爱情
——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爱情本质
［内容摘要］
《倾城之恋》中的白流苏与范柳原，原本是现实中的一对庸俗男女，他们精明世故，为了各自的利欲，互相试探、欲擒故纵，最后因为香港的沦陷而成了夫妻。在世人看来，白流苏与范柳原的情感结局，看似喜剧收尾却苍凉也不完满——流苏虽得到了婚姻，柳原却并没有给她多少爱情。然则，细细挖掘两人相遇、相斗的历程，就会发现在流苏与柳原剪不断理还乱的矛盾纠葛中，在各自盘算的功利主义下，爱情从邂逅开始就存在，即便他们爱得有点自私、有点保留。
［关键词］
白流苏 范柳原 庸俗 爱情
一、白流苏矛盾的性格——柔弱但更坚强
现实中的流苏是不幸的，第一次婚姻的失败让她对生活有着很多的无可奈何。离婚后寄住在娘家，虽有众多亲人，实则无依无靠。兄嫂的刻薄与自私，母亲的软弱与冷漠，让她在“大家闺秀”的名分里暗自落泪。“白流苏在她母亲床前凄凄凉凉跪着，听见了这话，把手里的绣花鞋帮子紧紧按在心口上，戳在鞋上的一枚针，扎了手也不觉得疼”，①仿若是寄人篱下般的，她虽是这宅子里的六小姐，却无力地承受着家庭的勾心斗角与冷漠麻木，针扎手不觉得疼，疼的是凄凉的心。母亲床前的恸哭透露了她的脆弱与无奈，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隐忍着内心的凄苦，等待家人给她一个公道，却不能，甚至于背着“大家族”的枷锁，不敢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与尊严，以至于与范柳原初次见面后，遇着四奶奶“指桑骂槐”，她只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她纤弱的外表，忍气吞声的隐忍，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一个可捏可欺、无力自保的“掉了价”的柔弱女子。
但流苏的这份柔弱，却在现实的争斗中变得坚强起来。她虽受旧礼教的束缚，但亦是在丈夫打骂后毅然决然地离了婚；在冷漠自私的娘家，她刚强的性格支撑着她挺了七八年。她看似逆来顺受，却在家庭的排挤中开始正视自己的美丽。“她忽然笑了——阴阴的，不怀好意的一笑，那音乐便戛然而止。外面的胡琴继续拉下去，可是胡琴诉说的是一些辽远的忠孝节义故事，不与她相干了。”②这仿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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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弱的流苏对这个没落的大家庭下的一道战书。在与柳原初遇后，她甚至开始有点小得意——“她给了他们一点颜色看看，他们以为她这一辈子已经完了么？早哩，她微笑着。”③流苏知道，这脆弱的亲情里已容不下她的孤独与无奈，只有将命运的绳索牢牢地抓在自己的手里，她才能获得尊重与新生。流苏的这种决心，来缘于她骨子里的坚强，从最初拒绝麻木不仁的生活与抽大烟、赌钱的丈夫离婚开始，她就是一个自己的决定自己命运的女子。如美国的贝娄所说：“在这个世界上，作为一个女人，能把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可真了不起”④，流苏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
二、范柳原矛盾的爱情——自由与责任
范柳原是一个内心复杂的人，他的父亲与母亲的结合是非正式的，母亲没有名分，自小，他就孤身流落在英伦，吃过很多苦，虽然获得家产的继承权，但族人依然对他抱着仇视的态度。他从小所遭受的一切，使他往放浪的路上走，吃喝嫖赌者，样样都来，却独独无意于家庭幸福。“无数的太太们急扯白脸的把女儿送上门来，硬要许给他，勾心斗角，各显神通，大大热闹过一番。这一捧却把他捧坏了。从此他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⑤范柳原所拥有的财富让女人对他来说是“垂手可得”，他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地过着，潇洒自如，实则无意承受任何感情带来的枷锁，爱情中的进退自如才是他所追逐的，他不需要婚姻的羁绊，只需要一个能慰藉他的女子，这或许是他在父母的感情中，因受了罪而实行的一种“自我保护”，感情自由了，或许就不会受伤了！
但范柳原却在战争中，完成了一个男人的升华。如果范柳原没有对流苏的那份责任，他不会冒着生命的危险找了辆军用卡车进城来救流苏，原本他是可以留到相对安全的浅水湾饭店的，更何况当时他与流苏并没有婚姻关系，而即便有了婚姻，他也可以像很多负心汉一样在纷飞的战火中摒弃那份责任——为求自保而撒手不管。可是，他却在最危急的时候，在流苏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流苏的面前，因流苏受到惊吓而担忧急促，这不是责任是什么？范柳原虽是在风月场所里随波逐流的纨绔子弟，但骨子里的责任却一直都在，他放弃了自由，给了她最想要的婚姻与“范太太”的名分，即便这婚姻并不完满，即便流苏心里还有着怅惘，但无法否认，向往自由的柳原却是一个实实在在有责任的男子。
三、流苏与柳原的爱情——各取所需的功利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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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柳原是不愿让婚姻成为枷锁的华侨少爷，嫖赌吃喝样样具备，但不见得流苏的爱高明到哪里去，甚至可以说，流苏对柳原的爱或是婚姻都是有目的、有企图的。在大家庭的夹缝中苟且偷生的她，最开始的初衷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对男人还有着残余的魅力，还可以为自己找条出路而已。离婚后的流苏被家人败光了钱，被嫂子指责为“天生的扫帚星”，而没念过书无谋生所长的她担着“大家闺秀”的名备受冷嘲热讽，看透世态炎凉。在徐太太的开导下，她开始为自己谋划出路，用残存的青春做一次赌注。萨特说道：“爱就其本质来说就是使自己被爱的谋划。”⑥在与柳原见面后，流苏凭借自己对爱情的谋划，让柳原迷恋于她的中国式的美，她离自己的目标也越来越近。她凭借在婆家学到的交际手腕，将宝络的相亲会“搅了局”，也不出意料地得到了柳原的注意。回到屋里以后对别人指桑骂槐的挑衅充耳不闻，反倒坚定了她的信心。这样的流苏是让人疼惜的，那种“六亲无靠”的孤独，那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凄苦，让她不得不打起了小算盘，动起小心思而谋划自己的出路。被封建制度所束缚的女子，对爱情的期盼虽动机不纯暗藏功利，但又无可厚非未尝不可。白流苏之所以看中“被女人捧坏，从此把女人看成他脚底下的泥”的范柳原主要是范柳原的财富和地位吸引了她，用流苏自己的心里话说“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如果流苏没有这种“功利主义”，也许她会在白公馆的胡琴里抑闷、潦倒地度过残生。
范柳原，在海外飘泊的游子，母亲的遭遇让他早就看轻了感情，爱情与婚姻他是不相信的，他宁愿和女人们打情骂俏，也不愿走进婚姻的坟墓。他起初不愿给她婚姻，或许在他看来，白流苏作为破落家族的小姐，徒有虚名，是不得不依附于他的经济实力的，因而不愿正式娶她而只愿把她当情妇。柳原追求的是精神恋爱，在初次邂逅流苏后，便假借徐太太的邀请让流苏奔赴香港。柳原看上的是流苏的美貌，她的优雅与温柔，她的善于“低头”。这是范柳原所欣赏的“真正的中国女人”。
可俗世中的爱情本来就是不纯粹的，正如张爱玲所说的那样——“生于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⑦男人贪图女人的美貌，女人贪恋男人所给的生活保障，各取所需相互斗智，而白流苏与范柳原这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相遇，一场互相试探、互相征服的爱情攻坚战便拉开了帷幕。人间有烟火，就有庸俗，功利主义所促成的爱看似寡淡无情，却也成就了两人的相互取暖；各自盘算的心计中，或许爱成了两人的维系。白流苏要婚姻要名分而不顾伦理礼教的约束两次上香港与柳原相会，范柳原为了得到流苏的爱大费周章暗中安排，所以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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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有尘埃，又有何妨，拂一拂吹一吹，或许能见端倪！
四、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爱情踪迹
（一）流苏对柳原的爱
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相遇实属机缘巧合，柳原本是宝络的相亲对象，无奈柳原对宝络“流水无情”却对流苏“落花有意”。白流苏在爱情与生存的选择上，无可厚非地选择了后者，即便受家人唾笑，只因生存的问题实属终生的事情。这些想法在范柳原出现后，有了可以实施的具体对像，白流苏一定得拼尽全力抓住他不可。甚至可以说，这场感情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她今后生活的好坏，柳原是可以让她生存下去的救命稻草。对于旧中国的女性来说，没有文化，没有谋生的技能，如果离开男人，离开男人所给予的生活保障，如何能生存下来？谁不想在这困顿的生活中衣食无虞？谁不想摆脱寄人篱下的苦楚而有自己安生立命的家？爱情终是不能与现实脱离关系的，现实就这样把流苏推到了爱情的边缘。
但是流苏仅仅是为了生存吗？她应该是喜欢范柳原的。如果讨厌柳原，她不会和柳原在初次见面时一次又一次跳舞。要知道，流苏的第一次婚姻也可以给她生存的保障，但她却因丈夫的打骂与恶习与丈夫离了婚，如果柳原让她生厌，她断不会为了生存而与他调情。柳原是在那么合适的时间出现的一个合适的对象，他不让她生厌，他又有不错的经济基础，这样的男子，流苏又怎能抵住他的诱惑呢？流苏与柳原见面后有这样一段心理描写：“范柳原是真心喜欢她么？那倒也不见得。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一句也不相信。她看得出他是对女人说惯了谎的。她不能不当心——她是个六亲无靠的人。她只有她自己了。”看得出，流苏对于柳原的情话有种琢磨不透的忧心，“她一歪身坐在地上，搂住了长袍的膝部郑重地把脸偎在上面。蚊香的绿烟一蓬一蓬浮上来，直熏到她脑子里去。她的眼睛里，眼泪闪着光。”流苏的“眼睛里为何有眼泪闪着光”呢，或许是因为她真正动了心，在柳原这样一个合适的对象面前，却因为他之前的玩世不恭而对他的表白辨不清真假，抑或因为自身的卑微不敢对感情有太多的奢望。总之，初遇时的心的确为柳原打开了。
而当徐太太登门表示愿意出资让流苏去香港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徐太太平空的要在她身上花这些钱，“难不成是那范柳原的诡计？”流苏此刻的想法或许暴露了她对柳原的心，她对他是有企图的，当徐太太大方的表示让她去香港时，她为什么会想到柳原，这冥冥之中是不是也是她所希冀的呢？甚至会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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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的答案时而窃喜呢？流苏自知与姓姜的已无下文，即使以后有人愿意替她做媒，或许与那有着五个孩子的姜先生不相上下，也许还不如他。而香港之行，让她离自己的目的越来越近，她可以得到让众人都虎视眈眈的范柳原，也可以让一直都轻视她的家人看看她“美好的未来”。
当流苏与柳原在香港见面时，流苏见得是范柳原，虽然心里早就料到这一着，但一颗心依旧不免跳得厉害。而柳原虽不能称作是美男子，但是粗枝大叶间倒是别有一种风神。流苏“怦怦”跳动的心以及所发现的柳原别具特色的美感，不正说明流苏对柳原动了情了么？试想，如果一个女人仅因为财富而和男人约会，她应该可以做到心平气静的，而不若她这般经过猜想后而又怦然心动，更不会发现他身上所具有的吸引力。
流苏在柳原面前说道自己什么都不会，是顶无用的人，应该是怕柳原看轻她，所以先自我评价，要知道，女人最怕的是被自己喜欢的人看轻，而柳原说道“无用的女人是最最厉害的女人”时，她应该是骄傲的，她的故作自轻却得到他这样的评价，柳原大费心思的假借徐太太之名让流苏赴香港，流苏自知在柳原的心里多少对她有点意思，要不不会顾全她的脸面与应遵守的封建礼仪，大费周章的安排这一切，而在柳原认为她是最最厉害的女人时，流苏作为女人的虚荣心应该得到了满足，在这样的柳原面前，她渴望安稳的心如何不被吸引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流苏与柳原似情侣间的打情骂俏，在柳原或明或暗的表白里，“流苏愿意试试看。在某种范围内，她什么都愿意”。这种愿意试试看的决心，是不是在柳原的细心与体贴下慢慢沉沦的表现呢？流苏与柳原的精神恋爱让她懊恼起来，她自觉柳原无法给予她婚姻，她决定以退为进。再回上海，或许是她对于爱情的一种手段。而当柳原发来电报“乞来港”时，她“眼里掉下泪来”，她觉得她失败了，虽然她迫于家庭的压力而不得不与柳原周旋，但骄傲如她，如果她没对柳原动心，没有被他的风仪与魅力所征服，她是不会再赴香港的。试想，如果流苏真惧怕家庭压力，她便会接受她兄长的建议领个继子守着祠堂，无饿无饥的度过余生。可是她是流苏，她既要物质保障更要一份爱情，这所谓的“家庭压力”是不是她为自己再赴香港而找的一个“借口”呢？
在流苏被柳原笑做是医他的药时，她红了脸，只有恋爱中的女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才会红脸。在流苏的房间里，柳原终于吻了她，“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然而他们两人都疑惑不是第一次”，柳原与流苏发生了关系，在流苏长达七八年的独居生活中，柳原对她，是不是也有性的吸引呢？两人自然而然的结合，流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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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抗拒，倘若她对他没有爱，她是会抗拒的，至少她不会觉得这样的情景在幻想中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一个女人如果抗拒一个男人，同样也会抗拒他的身体的，而她和他的结合，就是她对他爱的最好证明。
“没有婚姻的保障而要长期抓住一个男人，是一件艰难的、痛苦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流苏为什么会滋生出这种怅惘，此时，大方细心的柳原已经给了她房子和钱财，她可以真正的衣食无忧了，虽只能担着情妇的名分，但她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她承认柳原的可爱与带给她的刺激，唯独没有承认她对柳原的爱。这种得到物质满足后的怅惘，是因为爱没有得到实现后的委屈，她什么人都不要——可憎的人，可爱的人，可是谁是可憎的人，谁又是可爱的人呢？白公馆里的家人应该不是的，她脱离了那个让她窒息与苦闷的家，她的家人也不值得她去憎去恨，唯有她心中爱着的人，才会在痴念中让她“既恨又爱”。
一场战事，让爱展露。流苏在最危急时想到了柳原，担心他的船是否驶出港口，有没有被击沉。这种担心缘于心中对柳原的爱，如果没有爱，他的生死与她何关。流苏在与柳原见面后，怆然地说道“炸死了你，我的故事就该完了。炸死了我，你的故事还长着呢！”这种调侃，亦被柳原认为是她为他守节。一场战事，也让爱升华，她终于明白“在这动荡的世界里，钱财，地产，天长地久的一切，全不可靠了。靠得住的只有她腔子里的这口气，还有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她突然爬到柳原身边，隔着他的棉被，拥抱着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靠近他，柳原所给她的不仅是生活的保障，更是生死攸关之际一种生命的托付——他在战争中并没有将她遗弃，而是死生与共。试问，那一刻，流苏还不能觉察到爱吗？爱情历经考验方现力量，香港的沦落让某些东西被摧毁了，却让某些东西复活了，比方说本来不足一提的爱情。虽然有人说他们之间婚恋的促成却要一座大都市的颠覆，可为什么不能认为是这座大城市的颠覆见证了一段婚恋呢？在死生考验之间，爱情得到升华，流苏与柳原也经过考验后明白对方是自己能依恋的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二）柳原对流苏的爱
有人认为，范柳原是只会调情的花花公子，他玩世不恭精刮市侩，善于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唯独不愿担负责任只愿精神恋爱，最后即便给了流苏婚姻，还在外面招蜂引蝶，这样的男人，多少会被人不齿。可是看到他在流苏面前发出“你如果认识从前的我，也许你会原谅现在的我”的感慨，是不是会对他多一份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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呢？自小的遭遇让他养成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或许这是他怕被拒绝而实行的一种自我保护。流苏的命运凄苦，柳原何尝不是如此，庶出的命运让族人瞧不起他，他放浪形骸，却偏偏想回到祖国来寻一个“真正的中国女人”，他关于他的家乡，做了好些梦，可是现实让他失望了，他受不了这个打击，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溜。试想，如果柳原生在一个健全幸福的家庭里，或许他会成为一个敢做敢当的男子汉。而当他遇着流苏，流苏身上反抗、叛逆、敢于表现自己的精神，深深地吸引了他，他对她，亦有着疼惜、迷恋与责任。
柳原一见流苏就被吸引。他与宝络相亲，如果看不中宝络，完全可以提早结束相亲而不必从五点拖到晚上十一点。流苏生得美，这种美不是他所见惯的西式的，她“娇脆的轮廓，眉与眼，美得不近情理，美得渺茫”。流苏的这种风韵深深地吸引了他，所以他甘愿看一场看过了两次的电影，乘着电车兜圈子——种种的傻行，不正是一个男子爱的表现吗？
柳原大费周章地让徐太太邀请流苏去香港，正是顾及着流苏的颜面，他应该知道她在家族中的窘境，亦是愿意帮助她脱离这个境地，所以才会巧妙地发出邀请。柳原的细心，正是因为他对流苏的怜惜与疼爱。他明白她的孤苦无依，也知道流苏对他的别有用心，可他还是愿意与她恋爱。流苏到香港后，他将自己的房间安排在流苏的隔壁，为的就是方便照顾她；他带他去大中华吃饭，让她觉得乡音盈耳，怕得就是她想家——种种细心呵护，唯有对自己爱着的女子才会如此。或许有人会说，他是花花公子，这是他惯用的勾引女人的高明手段，可是当我们细细挖掘柳原对流苏的爱之脉络时，我们还会说，他对她只是逢场作戏吗？
流苏的“善于低头”对柳原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欲拒还迎的态度让他欲罢不能。在为他们接风的舞会上，柳原异样的沉默，他道：“有些傻话，不但是要背着人说，还得背着自己。让自己听见了也怪难为情的。譬如说，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这初次的表白，或是经过多次挣扎吧，不然他不会异样的沉默；他将萨黑夷妮与流苏看成是不同的人，甚至不敢一口气地把她们两人的名字说在一起；他在一堵灰砖砌成的墙壁边想起“天荒地老”，希望文明毁掉后流苏对他还有一点真心；他气急败坏想要流苏懂他，固执地哀恳似地请流苏懂他；他想要把她带到毫无世俗约束的马来西亚的原始森林去；他在深夜里，沙哑地向她表白，给她讲《诗经》里面爱的箴言——如果他对她没有爱，又何必不时地流露出这些真情话语；如果他对她没有爱，也可以像对待从前的女子那般，要了她们的身体后再弃之不顾，可他没有这样，他在精神上的空虚无助，他渴望流苏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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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认同，这难道不是爱吗？
流苏看似“善于低头”，实则“难以掌控”，她对柳原的告白可以一笑而过，也可以同柳原周旋，让他对自己更为迷恋。柳原在这样的流苏面前，突得不自信了，他不能掌控她的爱，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怕流苏不接受情妇的角色，又怕流苏恼怒地走掉。流苏不愿将就于他，于是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欲回上海。流苏是聪明的，她想要柳原在离别之后重新意识到离不开她。罗素说过：“女人最好是难于接近而又并非不可能或不可以接近”⑧，流苏正是这种聪慧，让柳原巴巴的乞她来港。如果柳原不爱流苏，又何必在爱面前低头？再见流苏，他把她比作是“医他的药”，爱情里一物降一物，或许流苏才是真正降他的那个人，医他的那个人。
（三）爱情的角斗里，范柳原和白流苏都成了胜利者
范柳原与白流苏两人都是工于心计的，他们习惯在爱情中算计，担心付出太多亏了自己而再度受伤；又担心付出太少难以得到。他们在值不值得中权衡，这都市里的人，即使爱着，却又深思熟虑的耍着手腕，你拉我扯，小心裹着，虽然爱得不从容，爱得自私有保留，但却相互牵扯相互依赖。
范柳原是一个自私的男人，流苏也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两人在拉锯式的爱情角斗里，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流苏得到了婚姻，成了“范太太”，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柳原得到了流苏。不管是婚姻还是爱情，他们最终都成了胜利者。即使最后流苏有点怅惘，柳原不跟她闹着玩了，他把他的俏皮话省下来给旁的女人听。这或许是张爱玲悲剧意识的显现吧，任何东西都不能太完满，包括感情。只有这样，才能生生不息的焦灼下去。正如怀特所说：“作为夫妻，即使是恼怒的事，也会被坚韧、缠结、牢不可破的本能联系在一起。”⑨流苏对婚姻有点怅惘，但还能自嘲——因为她成了柳原名正言顺的妻，四奶奶决意离婚也是受了她的启示，因为她离婚再嫁居然有这样惊人的“成就”。把握自己命运的流苏虽然改变不了柳原寻花问柳的本性，但她终究得到过柳原的爱。
卡内蒂说过：“真正的爱情从来是不能平静的，而且烦恼是层出不穷的，旧的烦恼没有消失以前，新的烦恼又出现了。”⑩流苏与柳原的爱情，正是这种层出不穷的“烦恼”，被张爱玲深切地拷问着都市男女的情爱世界。爱情是矛盾的，历经过无数的波波折折与斗争之后，经历过荒芜与危险的战争后，你枕边依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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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能带给你温暖与慰藉的人，这难道不是一段可以有遗憾但依旧很温暖的爱情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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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张爱玲 《张爱玲》北岳出版社 2001.11 第5页 ②张爱玲 《张爱玲》北岳出版社 2001.11 第8页 ③张爱玲 《张爱玲》北岳出版社 2001.11 第12页
④张凤仪 张绍民 《百年经典 诺贝尔获奖者爱情妙语》甘肃文化出版社
2003.1 第167页
⑤张爱玲 《张爱玲》北岳出版社 2001.11 第9页
⑥张凤仪 张绍民 《百年经典 诺贝尔获奖者爱情妙语》甘肃文化出版社
2003.1 第8页
⑦习未 盛重梁 《张爱玲 她比烟花更寂寞》重庆出版社 2011.4 第189页 ⑧张凤仪 张绍民 《百年经典 诺贝尔获奖者爱情妙语》甘肃文化出版社
2003.1 第13页
⑨张凤仪 张绍民 《百年经典 诺贝尔获奖者爱情妙语》甘肃文化出版社
2003.1 第158页
⑩张凤仪 张绍民 《百年经典 诺贝尔获奖者爱情妙语》甘肃文化出版社
2003.1 第121页
参考文献
①张凤仪 张绍民 《百年经典 诺贝尔获奖者爱情妙语》甘肃文化出版社
2003.1
②习未 盛重梁 《张爱玲 她比烟花更寂寞》重庆出版社 2011.4 ③张爱玲 《张爱玲》北岳出版社 2001.11 ④张贞元 《张爱玲传》中国工人出版社 20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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