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吃食

主持人：李冠伟ｌ美文欣赏　圆　北方人好吃，但吃得不像南方人那么讲究和精　致，菜品味重色黯，所以真正能上得了席面的很少。　不过节日自有节日的吃食。　先从春天说起吧。立春的那一天，家家都得烙春　云／　口　饼。春饼不能油大，要擀得薄如纸片，用慢火在锅里　轻轻翻转，烙到白色的面饼上飞出一片片晚霞般的金　命送回尘土里。　清明过后，天气越来越暖了，野花开了，草也长　高了，这时端午节来了。家家户户提前把风干的粽叶　泡好，将糯米也泡好，包粽子的工作就开始了。粽子　般都包成菱形，若是用五彩线捆粽叶的话，粽子看　一故　厶　迟　孑　黄印记，饼就熟了。烙过春饼，再炒上一盘切得细若　游丝的土豆丝，用春饼卷了吃，真觉得春天温暖地回　来了。　除了吃春饼，立春这一天还要“啃春”，好像残　冬是顽石一块，不动用牙齿啃噬它，春天的气息就飘　上去就像花荷包了。粽子里通常要夹馅的，爱吃甜的　就夹上红枣和豆沙，爱吃咸的就夹上一块腌肉。粽子　乞　．　建　蒸熟后，要放到凉水中浸着，这样放个两天三天都不　会坏。　父亲那时爱跟我们讲端午节的来历，讲屈原，讲　他投水的那条泪罗江，讲人们包了粽子投到水里是为　不出来似的。我们啃春的对象就是萝卜。选啃春的萝　卜就跟皇帝选妃子一样周折，既要看它的模样，又要　看它是否丰腴，汁液是否饱满。啃过春后，嘴里就会　荡漾着一股清香的气味，恰似春天草木复苏的气息。　食　了喂鱼，鱼吃了粽子，就不会吃屈原了。我那时一根　筋，心想你们凭什么认为鱼吃了粽子后就不会去吃人　肉？我们一顿不是至少也得吃两道菜吗！吃粽子跟吃　点一ＬＩ，是一样的，完全可以拿着它们到门外去吃。门楣　上插着拴着红葫芦的柳枝和艾蒿，一红一绿的，看上　去分外明丽，站在那儿吃粽子真的是无限风光。我那　时对屈原的诗一无所知，但我想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　诗人，因为世上的诗人很多，只有他才会给我们带来　节日。　立春一过，离清明就不远了。人们这一天会挎着　篮子去山上给已故的亲人上坟。篮子里装着染成红色　的熟鸡蛋，它们被上过供后，依然会被带回到生者的　餐桌上，由大家分食。据说吃了这样的鸡蛋很吉利。　而谁家要是生了孩子，主人也会煮了鸡蛋，把皮染　红，送与亲戚和邻里分享。所以我觉得红皮鸡蛋走在　两个极端上：出生和死亡。它们像一双无形的大手，　一端午节之后的大节日，当属中秋节了。中秋节是　一定要吃月饼的。那时商店卖的月饼只有一种，馅是　手把新生婴儿托到尘世上，一手又把一个衰朽的生　用青红丝、花生仁、核桃仁以及白糖调和而成的，类　似于现在的五仁月饼，非常甜腻。我小的　时候虫牙多，所以记得有两次八月十五吃　月饼时，吃得牙痛，大家赏月时，我却疼　得呜呜直哭。爸爸会抱起我，让我从月亮　里看那个偷吃了长生不老药而飞入月宫的　嫦娥，可我那双蒙咙的泪眼看到的只是一　团白花花的东西。月光和我的泪花融合在　一起。　中秋一过，天就凉了，树叶黄了，秋　风把黄叶吹得满天飞。雪来了。雪一来，　腊月和春节也就跟着来了。都说腊七腊八　冻掉下巴，所以到了腊八的时候，人们要　煮腊八粥喝。腊八粥的内容非常丰富，粥　中不仅有多种多样的米，如玉米、高粱　米、小米、黑米、大米；还有一些豆类，　加ｉ　７．０６．（下）　产竞看６３　美文欣赏Ｉ主持人：李冠伟　家里的茉莉花开了，烧泉水，沏素茶，白瓷小　碗，细品，慢酌。然后，坐在藤椅上，用半天时间，　对着一朵花发呆，静嗅其香。　翻检ｆｌＩ多年前的一封书信，纸已微黄，是心仪　的人，是可心的话。周末的早上，朝暾初ｊ　，沐手　焚香，　小楷端端正正抄写一遍，反复品咂，落泪数　颗，傻笑几声。　ｒｌ－，市的美感　口马　德　骤雨过，一树繁花落满地。在花前驻足，看几　个女孩蹲在花瓣前微叹。她ｆ『】是看花人，你是看景的　人。看仡人是景，看景人也是景，景在春天里，人在　春景里，景景交融，美美与共。　素居宜平房，有雕花镂空木窗户。窗外有瘦竹，　或有挺拔大树，读书暇时，推窗见绿，谛听风敲叶　响，可随之心驰神逸，是读书余味。亦可挥毫泼墨，　写书法，作画，有树影婆娑为伴，易生发性情，易进　发灵感，快哉快哉。　餐，一碗米粥，一碟咸菜，一个鸡蛋。米粥是　金黄的，咸菜是新腌的，鸡蛋是乡下小院降生的。米　的糯甜，菜的成香，蛋的高品质，丰富着你的味蕾，　滋润着你的肠胃，便觉大素淡即是大滋味，还是五谷　急不躁不温不火里，发现，刮胡子也可以这般美好。　住在幽僻大山里，夜半有月，月色清幽，有溪　水潺缓，如乐作响。不舍得睡，一夜沐月听水声。迷　迷糊糊睡去，凌晨被鸟鸣吵醒，披衣ｆ“门，梁问，树　一最养人，什么山珍海味，全都去他个娘。　陪别人吃酒。忍了半天酒气烟气吹牛习气，席　散，得精致酒瓶一个。田问阡陌上，扯野花一把，插　入瓶中，清水养之。置于书房几上，有草木之香，有　田野之味，顿觉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多了雅致，少　了俗气，人间草木，即是清词丽句，人间草木，就是　先贤大哲。　囫囵刮胡子。急，刮不到点上，因为　差的车　上，空中，啁啾声繁密，索性一屁股坐在大　上，听　ＪＩＩ一谷的交响乐，至炊烟四起，至人语渐多。　在草地上闲走，不知谁家小儿，跌跌撞撞扑向　你，一把搂住你的脖子。柔软的小手触在你的肌肤　上，酥酥的，痒痒的，攫住你的心。然后，浑身的奶　香，撞进你的鼻孔，恍惚自我亦回到蒙昧，神之飘　兮，意之荡兮，人世纯净，是粉嫩的颜色。　苦闷时，偶遇可交心人，把想说的不想说的，　统统倒出来，顿觉上下通泰，气定神闲。情切处，抱　一就等在楼下。突然电话来，不去了。一切都松弛了下　来，包括时间，包括情绪。刮胡子刀慢慢游移，非常　好地贴合，仿佛猜出了胡子们的心思，一把镰刀自　如地挥洒在秋天的田野上，阳光是明媚的，天空是高　远的，庄稼是愉悦的，于是，　“砉然响然，奏刀黠　然”，庄稼成片成片倒下，光秃秃大地真干净。在不　人痛哭，无措乱　ｒ风度，泪花乱了妆容，哭罢，笑　（据《时代青年》）　笑，顶天立地又一人。　如云豆、绿豆、黑豆等，这些米和豆经过几个ｉ］￣ｒｏｄ＂慢　火的熬制，香软滑腻，喝上这样一碗香喷喷的粥，真　的是不惧怕寒风和冰雪了。　一胃口大开的菜。　人们一年的忙活，最终都聚集在除夕的那顿年夜　饭了。除了必须要包饺子之外，家家都要做上一桌的　荤菜，少则六个，多则十二、十八个。看到盘子挨着　年中最大最隆重的节日莫过于春节了。我们　那里一进腊月，女人们就开始忙年了。她们会每天发　上一块大面团，花样翻新地蒸年干粮，什么馒头、豆　包、糖三角、花卷、枣山，蒸好了就放到外面冻上，　然后收到空面袋里，堆置在仓房，正月时随吃随取。　除了蒸年干粮，腊月还要宰猪。宰猪就是男人们的事　情了。谁家宰猪，那天就是谁家的节Ｅｌ。餐桌上少不　了要有蒜泥血肠、大骨棒炖干豆角、酸菜白肉等令人　盘子，碗挨着碗，灯影下大人们脸上的表情就是乎和　的了。他们很知足地看着我们，就像一只羊喂饱了它　的羊羔，满面温存。我们争着吃饺子，有时会被大人　们悄悄包到饺子里的硬币给硌了牙。当“啷”一声将　硬币吐到桌子上时，我们就长了一岁。　（据《迟子建散文》）　６４　产完看　Ｄ　２　７．Ｏ６．　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