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老孙是孙悟空,你们口中的齐天大圣。
虽然我总是自称“俺老孙”,但其实我更喜欢“行者”这名字,因为是我师父给我起的。
讲起我师父,那天我听见一首歌唱至:“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俺老孙眼里似的入了沙子,跺得发烫,使我不禁为我师父辩解几句。虽然我师父常啰里啰嗦又快乐为着些不相干的人念紧箍咒判罚我,但没他,就没《西游记》,俺老孙也就还是五指山下的潦倒打翻猴。想要我师父受到太宗皇帝所托之时,仅有一件不挡风不遮阳的袈裟,一柄不当喝不当穿着的禅杖。谁晓得应当了那皇帝老儿的建议就是可以登得西天还是撞到了南墙,但我师父应当了。千里之行,就此始于足下。
师父从来不抱怨苦累,只是走,一如出发那天喷薄的朝阳。我也就以为师父乐在其中。直到女儿国,我第一次感到师傅的不易。面对国王的柔肠百转,师父只说:“来世若有缘分”。那时候八戒和沙师弟挤眉弄眼地笑,我却满心为着师父悲凉。魑魅魍魉,七情六欲,师父这一路艰险历尽,前路微茫,但他怀着对佛法的极尽忠诚,硬是带着我们走到了佛祖身边去。
俺老孙就是孙悟空,你们口中的美猴王。
“行者”这名字的含义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所谓行者,便是只管走好脚下的路。原来师父一早知道前路艰险,叫我坚持前行。而要说今天有什么特殊意义,你们有个词叫“驾鹤西去”,这便是了。今日,俺老孙这场西游记,得落幕了。
想一想我这一路,年少时年少时全然不知什么叫做“路在脚下”。这世间甭管什么路,俺老孙一个筋斗云眨眼间便跑天下了,于是把什么如来,天帝统统不放在眼里。所以存有了五指山下五百年。至后来西天求教,已经开始且听了师父常念“九层之台,始于北回铁路”“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我也愁他总摆一副老学究的做派。
直到火焰山,师父坚持不乘筋斗云之便。火焰山的焦灼,今日想起俺脚下的毛都立刻蔫了下来。我以为师父的固执肯定会害死我们,但我们借到了芭蕉扇,也凭着双脚走出了火焰山。我开始相信路在脚下了。毕竟筋斗翻得多了,谁能保证不跌落呢?但只要你的双脚还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你就可以前进,没有路,便踏出路来。这只要你能坚持,你也可以踏南天,碎凌霄。
这场西游,俺老孙至了终点。因为没惋惜,所以西去亦不惧。记下这点俗气的体悟,只想说你们:路一直都在脚下,既然一生容易也记起,痛也喝过,便踏进个通天大道,阔又宽。
俺老孙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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