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乾之乾:道陟石阪,胡言連謇。譯瘖且聾,莫使道通。請謁不行,求事無功。
尚注:乾爲道、爲陟、爲山,故曰石阪。爲言,在西北,故曰胡言。連謇,口吃也。震爲鳴,坎爲耳,艮爲道、爲請求,今爲純乾,乾三子具不見,故曰暗、曰聾、曰道不通、曰請求無功,蓋三子各分乾一爻也。又林詞所以不吉者,以卦爲純陽,陽遇陽則窒故也。此易之根本大義,自此義不明而易多誤解。
乾之乾:道陟石阪,石阪:石坡。《漢書·西域傳》:“又有三池盤石阪,道陿者尺六七寸,長者徑三十里,臨崢嶸不測之深。”胡言連謇。胡言:胡人之語言,亦指外民族之語言。連謇:語言蹇澀不便利。譯瘖且聾,譯:譯官。《漢書·百官公卿表》:“典客,秦官,掌諸歸義蠻夷,有丞。景帝中六年更名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大鴻臚。屬官有行人、譯官、別火三令丞及郡邸長丞。”瘖:嗓子啞,失聲。莫使道通。《文子·符言》記老子言:“夫言者,所以通己於人也;聞者,所以通人於己也。既瘖且聾,人道不通。”《淮南子·泰族訓》:“夫言者,所以通己於人也;聞者,所以通人於己也。瘖者不言,聾者不聞。既瘖且聾,人道不通。”請謁不行,請謁:請求。《左傳·隱公十一年》:“無寧茲許公復奉其社稷,唯我鄭國之有請謁焉,和舊昏媾,其能降以相從也。”杜預注:“謁,告也。”求事無功。
(2)乾之坤:招殃來螫,害我邦國。病傷手足,不得安息。
尚注:乾變陰故曰招;日來坤陰爲災殃、爲毒螫、爲害、爲邦國;艮手震足,今純坤,艮、震毀,故曰病傷手足
(3)乾之屯:陽孤亢極,多所恨惑。車傾蓋亡,身常憂惶。乃得其願,雌雄相從。
尚注:坎爲孤,一陽居五,民皆歸初,故曰孤亢。坎爲憂疑,故曰恨惑、曰憂惶。艮爲蓋,震爲車。坎破,故傾亡。坤爲身,初陽四陰、二陰五陽皆有應與,故曰雌雄相從。
乾之屯:陽孤亢極,《周易·乾》:“上九:亢龍有悔。”九爲陽數,爲老陽,古人以爲盈不可久,陽極則消。多所恨惑。恨:遺憾。《史記·商君列傳》:“梁惠王曰:‘寡人恨不用公叔座之言也。’”車傾蓋亡,身常憂惶。乃得其願,雌雄相從。雌雄:男女。《墨子·非樂上》:“雄不耕稼樹藝,雌亦不紡績織絍。”相從:跟隨,在一起。《史記·日者列傳》:“宋中爲中大夫,賈誼爲博士,同日俱出洗沐,相從論議。”林辭略同與《謙之震》、《賁之兌》。
(4)乾之蒙:鴶鵴鳲鳩,專一無尤。君子是則,長受嘉福。
尚注:艮爲鳥,故曰鴶鵴鳲鳩;艮止,故專;一說鳲鳩義與毛同。艮爲君子,坎爲法則,震爲嘉福。艮,鳥象,失傳。鴶鵴鳴鳩,皆布穀也。
《詩經·曹風·鳲鳩》:“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毛序:“《鳲鳩》,刺不一也。在位無君子,用心之不一也。”毛傳:“鳲鳩之養其子,朝從上下,暮從下上,平均如一。”此詩以鳲鳩均養起興,刺為政之不均。《荀子·勸學》:“行衢道者不至,事兩君者不容。目不兩視而明,耳不兩聽而聰。螣蛇無足而蜚,梧鼠五技而窮。《詩》曰:‘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故君子結於一也。”《淮南子·詮言訓》:“賈多端則貧,工多技則窮,心不一也。有百技而無一道,雖得之弗能守,故《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一也。其儀一也,心如結也。’君子其結於一乎?”《韓詩外傳》卷二:“凡治氣養心之術,莫徑由禮,莫優得師,莫慎一好。好一則博[摶],博[摶]則精,精則神,神則化,是以君子務結心乎一也。《詩》曰:‘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說苑·反質》:“《詩》曰:‘鳲鳩在桑,其子七
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傳曰:‘鳲鳩之所以養七子者,一心也。君子所以理萬物者,一儀也。’”《古列女傳》卷二《魏芒慈母》:“《詩》云:‘尸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言心之均一也。尸鳩以一心養七子,君子以一儀養萬物,一心可以事百君,百心不可以事一君,此之謂也。”《易林》類此,故曰“君子是則,長受嘉福”。
(5)乾之需:目瞤足動,喜如其願,舉家蒙寵。
尚注:互離爲目。瞤,亦動也。乾爲喜、爲寵。坎爲官室、爲家。《西京雜記》“目瞤得酒食,故曰喜。”足,疑爲指訛,《左傳》“食指動”是也,伏艮象。
乾之需:目瞤足動,目瞤:眼皮跳。《西京雜記》卷三:“樊將軍噲問陸賈曰:‘自古人君皆云受命於天,云有瑞應,豈有是乎?’賈應之曰:‘有之。夫目瞤得酒食,燈火花得錢財,乾鵲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小既有徵,大亦宜然。故目瞤則呪之,火華則拜之,乾鵲噪則餵之,蜘蛛集則放之,況天下大寳,人君重位,非天命何以得之哉?瑞者,寳也,信也,天以寳為信,應人之徳,故曰瑞應。無天命,無寳信,不可以力取也。’”足:當作“指”。《左傳·宣公四年》:“楚人獻黿於鄭靈公。公子宋與子家將見。子公之食指動,以示子家曰:‘他日我如此,必嘗異味。’及入,宰夫將解黿,相視而笑。公問之,子家以告。及食大夫黿,召子公而弗與也。子公怒,染指於鼎,嘗之而出。公怒,欲殺子公。子公與子家謀先,……夏,弑靈公。”喜如其願。嘉喜有頃,林辭言不久即有嘉喜。此句底本原無,據《周易啓蒙翼傳》補。《周易啓蒙翼傳·外篇》無“喜如其願”,云:“缺第四句。”舉家蒙寵。林辭同《革之隨》。林辭動、頃、寵為東、耕合韻。
(6)乾之訟:龍馬上山,絕無水泉。喉焦唇乾,舌不能言。
尚注:乾爲龍馬、爲山,在上,坎在下而中爲火、爲日,故水泉絕。兌爲喉舌、爲唇,乃兌覆而與火鄰,故焦渴不能言。
乾之訟:罷馬上山,罷:通“疲”,《古今》本、《道藏》本、《叢刊》本、《四庫》本誤作“龍”。絕無水泉。水泉:河流與泉流。《禮記·月令》:“﹝孟冬之月﹞乃命水虞漁師收水泉池澤之賦。”《呂氏春秋·圜道》:“水泉東流,日夜不休。”喉焦唇乾,焦:《叢刊》本作“噍”,《道藏》本誤作“售”。舌不能言。林辭同《豫之乾》、《剝之否》、《震之姤》。林辭山、泉、乾、言為元部韻。
(7)乾之師:倉盈庾億,宜種黍稷。年豐歲熟,民人安息。
尚注:坤爲腹、爲囊,倉庾象也。坤衆故曰盈、曰億、曰豐熟。震爲黍稷,坤爲歲年、爲民人、爲安息。後比之升、坤之恒詞同,亦皆以坤爲倉庾。
乾之師:倉盈庾億,宜種黍稷。《詩經·小雅·楚茨》:“我黍與與,我稷翼翼。我倉既盈,我庾維億。”毛傳:“露積爲庾,萬萬曰億。”種:底本原作“稼”,據《道藏》本、《四庫》本改。國家富有,人民蕃息。蕃息:繁衍,滋生。《莊子·天下》:“以衣食為主,以蕃息畜藏。”“國家富有”二句:《古今》本、《道藏》本、《四庫》本作“年豐歲熟,人民安息”。人民:《叢刊》本、《古今》本作“民人”。林辭略同與《坤之恒》、《比之升》、《睽之睽》、《睽之鼎》、《小過之咸》。林辭億、稷、息為職部韻。
(8)乾之比:中夜犬吠,盜在牆外。神明祐助,消散皆去。
尚注:坤、坎皆爲夜。坎爲中,故曰中夜。艮爲犬,伏兌口,故曰犬吠。坎爲盜,艮爲牆,坎在外,故曰在牆外。伏乾爲神,艮爲明,坤消故曰消散。
乾之比:中夜狗吠,中夜:半夜。《淮南子·道應訓》:“中夜,夢受秋駕於師。”狗:《道藏》本、《古今》本、《四庫》本作“犬”。盜在牆外。神明祐助,神明:天地間一切神靈之總稱。《周易·繫辭下》:“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以體天地之變,以通神明之德。”消散皆去。消散:消失,離散。《韓非子·解老》:“唯夫與天地之剖判也具生,至天地直消散也不死不衰者謂‘常’。”消:《叢刊》本作“銷”。林辭略同與《遁之升》。林辭吠、外為祭部韻;助、去為魚部韻。
(9)乾之小畜:據斗運樞,順天無憂,與樂並居。通豫。艮爲星,數七,故曰據斗。坎爲樞,故曰運樞。乾順行故曰順天。坎伏故無憂。震爲樂,艮爲居。
乾之小畜:據斗運樞,斗:星宿名,即北斗七星,以其星群如斗得名。樞:斗樞,即北斗之第一顆星,斗旋轉,以斗樞爲軸。運樞:斗樞運轉於天中也。順天無憂。《鶡冠子·環流》:“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淮南子·天文訓》:“帝張四維,運之以斗。”《史記·天官書》:“北斗七星,所謂旋璣玉衡以齊政。”又云:“斗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所行造德,底本原無此句,據《古今》本、《道藏》本、《四庫》本補。造:成就也。《詩經·大雅·思齊》:“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與樂並居。林辭同《謙之觀》、《頤之艮》、《益之節》。林辭樞、憂、居為魚、幽合韻。
(10)乾之履:空拳握手,倒地更起。富饒豐衍,快樂无已。
尚注:通謙。艮爲拳、爲手,坤爲地,爲下。震起,故曰倒地更起。坤爲富饒,震爲快樂。全用伏象,易卦爻詞每如此也,易林無創例。
(11)乾之泰:不風不雨,白日皎皎。宜出驅馳,通利大道。
尚注:巽伏故不風,半坎故不雨。震爲白,乾爲日,震爲出、爲馳驅、爲大塗、爲通利。
(12)乾之否:載日晶光,驂駕六龍。祿命徹天,封爲燕王。
尚注:坤爲載,乾爲日,在上故曰載日。伏震爲龍、爲駕,乾數六,故曰驂駕六龍。乾爲祿,巽爲命,乾在上,故曰徹天,伏震爲王,兌爲燕,故曰燕王。
乾之否:載日晶光,《說文解字·晶部》:“晶:精光也。”《左傳·桓公二年》:“三辰旂旗,昭其明也。”杜預注:“三辰,日、月、星也。畫於旂旗,象天之明。”後人喬知之《苦寒行》:“搖曵出雁闗,逶迤含晶光。”驂駕六龍。龍:駿馬。《儀禮·覲禮》:“天子乘龍,在大旆。”鄭玄注:“馬八尺以上爲龍。”又,神話傳說日神之車駕以六龍。《天中記》卷一引《淮南子》注云:“日乘車駕以六龍,羲和御之。”林辭此處喻指帝王之車。祿命徹天,祿命:祿食命運。古代宿命論者謂人生之盛衰,禍福、壽夭、貴賤等均由天定。《史記·日者列傳》:“夫咸卜者多言誇嚴以得人情,虛高人祿命以説人志。”徹天:上達雲天,形容盛大;徹,貫通。封爲燕王。《史記·周本紀》:“武王為殷初定未集,乃使其弟管叔鮮、蔡叔度相祿父治殷……武王追思先聖王,乃襃封神農之後於焦,黃帝之後於祝,帝堯之後於薊,帝舜之後於陳,大禹之後於杞。於是封功臣謀士,而師尚父為首封。封尚父於營丘,曰齊。封弟周公旦於曲阜,曰魯。封召公奭於燕。”然今之學人據出土鼎器認為封燕為成王時事。林辭此處當為泛指。《樂府詩集》卷三六收《善哉行》古辭:“淮南八公,要道不煩。參駕六龍,遊戲雲端。”文辭相關而文意不同。林辭同《大壯之臨》。林辭光、龍、王為陽、東合韻。
(13)乾之同人:子號索哺,母行求食。反見空巢,訾我長息。
尚注:通師。震爲子、爲號、爲哺、爲請。請,求也。故曰索哺、曰求食。震爲行,坤爲母,艮爲巢,坤虛,故曰空巢。震爲長息,坎上下兩兌口相背,兌爲口舌,故曰訾。
(14)乾之大有:上帝之生,福祐日成。修德行惠,樂且安寧。
尚注:乾爲上帝、爲福、爲德惠。通比,比樂,坤安。本象、伏象兼取。
(15)乾之謙:山險難登,澗中多石。車馳轊擊,載重傷軸。擔負差躓,跌踒右足。
尚注:艮爲山、爲石,坎爲澗,坎險,故難登。震爲車,坎多眚,故轊擊傷軸。坎爲轊、爲軸,艮爲何,故曰擔負。坎蹇,故差躓、故跌踒。差,同蹉也。震爲足,艮伏兌,故曰右足。
革之訟:臨河求鯉,燕婉失餌。屏氣攝息,不得鯉子。
陳良運《<焦氏易林>詩學闡釋》中編第六《詩歌題材的新開拓》認爲“這是一首描寫夫婦之間性生活的詩,可能是文人詩中絕無僅有之作”,並解釋說:“《革》是陰性卦,下經卦爲《離》,爲‘中女’,又有‘魚’象(《詩經》中的‘魚’,多有性的意味);上經卦爲《兌》,有‘歡悅’之象;互體有《巽》,有‘入’之義。《訟》是陽性卦,下經卦爲《坎》,爲‘中男’,上經卦爲《乾》,取陽性之義,互體又是《離》、《巽》,再示‘入’、‘中女’之義”。前卦互體中也有《乾》,兩相默契,暗示這對夫婦正在性交,想生個兒子;孔子有兒名‘鯉’,以此借代。這首詩全用隱喻之辭展述,以‘燕婉’喻夫婦繾綣情態,‘屏氣攝息’則是當時已廣爲流行的道家‘房中術’之類性學書籍中的語言(如馬王堆出土的性學古籍《十問》就有性交應與氣功相結合的問答)。很遺憾,這對夫婦終未能如願。在生育科學尚不發達的時代,沒有生育兒女,往往是女方引咎自責。焦氏有一首寓言詩即表此意:
‘秋冬探巢,不得鵲雛;銜指北去,慚我少夫。’(《師》之《革》)因無生育,雌鳥慚愧地自動離開她的‘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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