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费穆的《小城之春》与田壮壮的《小城之春》的不同之处
费穆的《小城之春》在中国电影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也被后人所赞扬。2002年导演田壮壮又将它进行了重拍。两部《小城之春》故事内容没有较大的改变,但是这两部影片也存在着许多不同之处。田壮壮在翻拍的过程中也加入了许多新的元素,虽然不能肯定的说两部电影谁好谁坏,但是有很多方面以及小细节值得我们去分析。
旁白
费穆版的《小城之春》中使用了旁白,而且整个故事的发展都是通过周玉纹这个人物娓娓道来的,画外音给人比较亲近的感觉,是一个比较主观的状态。让观众感觉这部影片如同是已经年迈的玉纹就坐在身边,絮絮叨叨,在讲述年轻时的一段情感的经历,痛彻心扉而又无可奈何。也让观众感觉玉纹这个人物是这部影片中十分重要的中心人物,所有的故事情节都通过她的内心独白呈现给观众。旁白中弥漫着淡淡的乡愁,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我们在欣赏影片时,似乎感觉道旁白为《小城之春》平添的一种韵味。耐人寻味的是,周玉纹在叙述中采用的是“ 第一人称”,但在叙述时却往往具有第三人称的全知功能,章志忱的出场,是由并不在现场的周玉纹画外音介绍的“他是从火车站来的等。费穆的《小城之春》把文学语言融入到电影语言中,转化为电影语言的有机构成元素,充分体现了电影兼容其他艺术门类的艺术特性的特征。导演通过周玉纹的独白颠覆了现实时空,从而进入了诗情时空。
在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中把旁白直接省去,让玉纹不再是一个讲述者。旁白的取消使得影片叙事结构发生了变化,故事不再以女主角的心理体验为主线,我们不能清晰地体会到周玉纹对于整个事件的感受。
布景、道具
费穆版的《小城之春》是充满了诗意的。影片的场景并不多,采用的是实景与搭景相结合的方式。影片刚开始,在戴家残垣断壁的庭院中,阳光下婆裟的树影使得颓废的庭院透着一种哀怨。玉纹买菜回来给礼言送药时,阳光下惨白的院落不见树木,两个人的身上洒落了树叶幽怨的影子,这样一幅图景给人一种幽怨、惆怅、落魄的感觉。残损颓败的城墙、孤寂萧瑟的小城,野草丛生的蜿蜒小路。一方面表现出八年抗战后落魄颓败。另一方面也为玉纹和张志忱这对昔日的恋人的故事做了铺垫,但是这样的情感却表现得十分含蓄。影片开头,礼言坐在庭院里,周围都是破旧的砖瓦以及残缺的景象。虽然是一种抽象的情感表达,但是我们却读解到了一种诗意的美感。同时费穆版《小城之春》的场景布置也借鉴了戏剧的舞台布景。不论是屋内、戴家后院还是小城,都是一个闭合的场景,犹如舞台一样与外界是隔绝的。
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中的布景是很具体的。小院也没有费穆版的《小城之春》中的破旧,让人并没有完全感受到它的凄凉。空间有所增大,但是我们却发现影片中带给我们诗意化的东西减少了。我们在曾经的《小城之春》中感受到的更多的东西可能是诗意的美感,但在新版的《小城之春》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简洁明了的故事,或许旧版显得辛辣浓厚,而新版则更温润冲淡。旧版水墨画似的写意简约在新版中变成油画般的细腻精致;旧版诗歌般的凝练在新版中成了一种散文化的处理。
场景的设置
旧版《小城之春中》营造的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单纯化的空间环境, 导演为了营造这一封闭的空间结构采取了许多措施。首先故事发生的地点是在了一个不知名的江南小城,破败的城墙隔断了与世界的一切联系。其次在人物设置上,影片一种出现了五个人:周玉纹、戴
礼言、章志忱、妹妹以及老黄,除了这五个人就没有出现第六个人,所以人物关系是封闭的。最后是故事结构的封闭。故事以章志忱的到来作为开头,又以他的离去作为结尾。章志忱的出现只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片段,也是一个封闭的片段。
新版的《小城之春》加入很多新元素:新的空间,如火车站台、小妹的学校;新的人物,如跳舞一场中小妹的同学;新的布景,如城外的青草、远景中的房屋;新的景别,远景(章志忱在路上、城头交谈一场)的出现。这些新元素的加入稀释了旧版“灰色的情绪”,冲淡了那份在密封的空间中二人情理挣扎所造成的张力。
对于周玉纹买药这个场景的刻画
费穆版《小城之春》中所带到的场景是很少的,并未出现过玉纹去药店买药的场景。
在田壮壮的《小城之春》中,加入了玉纹药店买药的场景,导演在拍摄这个镜头时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镜头透过高大的木架俯拍,玉纹走进药店,拿了药又走出去,整体画面给人以巨大的压抑感。药的意义得到了升华,它不仅仅是治疗戴礼言身体的药,更是戴礼言医治知识分子内心痛楚的“药”,同时又是玉纹得以稍微轻松的“解药”,因为她可以借买菜、买药的机会出来走走。
镜头的运用
费穆在《小城之春》中对于“长镜头”的运用不是对客观物质世界的观察和发现,而是一种完整而流动的感悟方式,所以它不是纪实,是表现,因而是诗性的,带有意境的。章志忱到来,妹妹唱歌,镜头就一直在跟着人物走,这个镜头就是长镜头。它的作用不单单是记录,更是表达一种氛围,表达一种内在的感情。妹妹唱歌看着章志忱,而章志忱时不时看着玉纹,从镜
头的摇动中我们得知玉纹在给礼言喂药,这时,我们很明显地感觉到章志忱对玉纹的情愫,玉纹对礼言的淡漠和尽责任,妹妹对章志忱的格外注意。这种长镜头,无需言语却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情感,含蓄却又明了,不得不说是种技巧,是种魅力。
在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中对于镜头的剪切却是很快的。镜头的组接使用了一种单一的镜头转换方法,以镜头的运动速度和焦点的虚实变化来讲述故事,描摹人物情绪。没有过多技术上的处理和人为主观因素的介入,使得整部影片叙事流畅,但呈现出的是一种纪实质朴的影像风格,不能使观众融入剧中人物的情感中,我们只能客观的看待故事地发展。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展现的是唯美的三角恋故事,田壮壮明白超越经典的不可能,所以只抓住这一点来发挥。他把故事简化成一个关于感情纠葛的故事,断壁残垣只是故事中的背景,烘托情绪的道具而已。新版的故事干净唯美,但是我们却找不到导演对民族风格的继承。而旧版的神韵精髓则只是它所独具的。比较新旧版本的《小城之春》并不是为了分出孰优孰劣,只是想从中感受到了一种变化,体味不同时代电影人在两部同题材的电影中寄予的不同情怀。
结局的设置,情感体验的不同
费穆版的《小城之春》为我们展现的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局,玉纹站在城墙上目送着章志忱离开。当时的结局设计也是具有诗意美的,同时也是符合当时中国社会的传统思想的。章志忱的到来并没有改变玉纹最终的生活,玉纹还是回到了传统女性的地位上,做一个忠实于自己的丈夫的传统女人。这也是被当时的中国社会所推崇的。我们并没有看到玉纹做出对不起自己丈夫的事情,也没有看到玉纹为了和章志忱在一起选择私奔。也许在章志忱来到这个家后,看到了玉纹脸上久违的笑容。我们也看到了玉纹的主动,也许这样的主动表现得十分含蓄,但是这样的情感却表现得十分真实。玉纹站在城墙上目送着章志忱离开,微风吹动了她的衣衫和头发,顿时我的心里也产生了一种舒畅的感觉。玉纹在经过了伦理
道德的挣扎后,的到了一种解脱以及升华。
在田壮壮版的《小城之春》中结局是玉纹靠在窗前绣花,我们看到的是她的背影,虽然我们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仅通过这样一个背影我们就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寂寞以及无奈。她被困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章志忱的离开看似没有给她的生活带去影响,但是我们却感受到了她内心中不能被缝合的空洞。田壮壮设置这样的结局不仅是对于老版电影的改变,也来自于新时代拍摄时的另外一种思考。观者在看到这样一个背影时感受到的是悲观和压抑。在老版的《小城之春》中玉纹这个人物形象在表达感情时虽然是含蓄的,但是她却是洒脱的,在小妹问她是否对章志忱有感觉,曾经是否相好时她的回答是肯定的。她敢于直面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但是在新版的《小城之春》中我们看到玉纹在努力回避自己与章志忱的关系,在被小妹提问时她在逃避,她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此时让我们更深切感受到新版电影中玉纹这个人物的孤独以及沉默。这样一个背影实则是压抑的。在封闭的空间里我们猜不到她的内心,但是却感受到快要死去一般的沉寂。
两部《小城之春》都给我们带来了思考,我们也在这两部影片中找到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特点,值得我们去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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