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多鸽子从梦中飞起，穿过愁笼般的厂区
蹲在路灯下的囚徒，要么喝着酒，要么打着电话
要么躺在情侣的怀里，徜徉星空
夜，多么伟大的爱国主义者
容得下这么多流离失所的家伙——
星星，奢侈呀，不用加班，不用找伴
也不会有工伤、疾病、失业
一睁眼，天就亮，一闭眼，天就黑
半睁半闭的时候，就像此刻的天空
半明半白、不明不白——
活在石头部落，身体是石头的
心脏是石头的，情感也是石头的
即使偶尔的肌肤碰撞、也是简单、粗陋的
星星睡不着，所以我也睡不着
光秃秃的电线杆，像光秃秃的
一世界
光秃秃的我
被机器轰出来，留下半截光秃秃的断指
工厂不要我，星星也不要我
夜像喝醉了。路灯则是一个个家的黄昏
母亲仿佛还坐在窗口，父亲还拉着牛
山里的日子像牵牛花，爬过城的天窗
黑，从远方赶来
我想，它也一定跨过长江、黄河
飘过三山、五岳、闯过岭南、岭北
最终来到了这里，这个叫祖国的某个地方
这里河是黑的，天是黑，身体也是黑黑的
理想是空洞的，就像此时的我
轻浮得像半夜里工厂偷排的废气
一颗流星，就是一个你
一根断指，就是一个人
刚才从头顶划过的，又算是什么
是泄了一肚子的火气，还是像尘埃一样倏地消亡
天空有白云走过，有乌云走过
有雾霾，也会有闪电霹雳
细心的你，也许听到了云朵里滚动的声音
极像母亲的泪水
在眼眶里直转——
夜蔫了——，路灯下的活物，困了——
在祖国的某个地方，我还是没有睡去
看星星呀，盼月亮，想故乡——
想呀想，一想起老屋前的那条篱笆藤
我就困了——
困了，还有这半截断指，带着血肉
像瓶塞塞住谁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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