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4-12-06 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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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网友 时间:2024-12-06 03:13
在历史研究中,关于古典文明的灭亡归因于教的观点,自文艺复兴以来就逐渐形成,启蒙运动时期爱德华·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集大成者,其中奥古斯丁被描绘为罗马帝国的关键人物。然而,这一传统叙事模式遭到了批判。吴飞老师在其著作《心灵秩序与世界历史》中遵循了这种模式,对奥古斯丁的评价充满文学色彩,认为现代西方的主要问题应由奥古斯丁负责,他终结了希腊罗马文明的理想。
奥古斯丁之后,伟人的德性变为肮脏的野心,政治智慧变为阴险的权谋,高贵的尚武精神则变成血腥的。这幅景象,吴飞老师用其文学化的笔触描绘,将奥古斯丁描绘成罗马帝国的罪魁祸首。
然而,这一观点的出发点并非启蒙理性主义的批判意识,而是强烈的归乡精神,吴飞老师将其比喻为一出古典悲剧。悲剧的主人公是古典文明,奥古斯丁所代表的普遍宗教扮演了命运女神的角色。古典文明自身并未出于自由犯罪,而是通过奥古斯丁被施加了罪性,并自愿接受了沉重的精神所规定的惩罚——被“谋杀”。但这场悲剧注定无法上演,因为古典文明并非天然无罪,其社会构成体在历史发展中不断变化。
古典文明社会构成体的典型形态基于奴隶制,由原则上平等的公民集体组成的礼俗共同体。希腊城邦与罗马共和国都是在氏族社会的原始民主成分和平等互酬原理的基础上发展出蓬勃的公共生活。这种社会构成体的有机形式决定了其共同体主义原则,社会与个体之间紧密相互依存,个人的德性和政治理想必须基于作为礼俗共同体中的一个公民的现实性,并以在共同体的公共事务中得到实现为落脚点。
然而,随着社会构成体的变化,内乱问题逐渐显现。希腊城邦和罗马共和国在面对分化、外部危机和权力争夺时,逐渐瓦解了原有的公共生活,摧毁了依托于这种生活的政治理想和德性的价值。古典文明逐渐走向死亡,奥古斯丁及其代表的普世宗教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通过提供一种替代方案为古典文明料理了后事。
从逃避到否定,古典文明的精神演变成为一种对尘世政治价值的否定。奥古斯丁对这种否定持有不同看法,他认为否定态度的出现是由于帝国政治中的争权夺利活动演变成内战,导致统治秩序的异己性暴露无遗。教中蕴含的“信徒不属于尘世”的“客旅精神”能够帮助人摆脱怀旧倾向,但在教会和帝国关系缓和后,由于优西比乌史观的影响,这一精神却裹足不前。
奥古斯丁对优西比乌史观的不满,因为他认为这种执着于罗马的观念存在严重问题。在410年罗马城被蛮族攻陷后,这种否定的态度变得更加迫切。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以“两城论”否定尘世政治的价值,将世界历史内化为与个体生命一致的心灵秩序。
这种否定与其说是“终结”了古典文明,不如说是为古典文明料理了后事。奥古斯丁在著作中描绘的景象,并非源于他的个人观点,而是基于对历史发展的反思。他意识到,广大领土上的广大人群只有一条把他们联结在一起的纽带——罗马国家,而这国家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成了他们最凶恶的敌人和压迫者。
普世宗教的世界历史意义在于它作为对掠夺-再分配和商品交换关系的批判和否定。奥古斯丁发扬保罗的精神,认定一切地上之城都是罪恶的,耶路撒冷在发挥了预表天上的上帝之城的作用后也要被废弃。尘世的政治就只具有可利用的价值,其意义都是相对的,如同浮木一般。
奥古斯丁思想的出发点必然是神本主义,他从信仰的角度得出国家不是人类和完善的最高手段。他将古典政治思想中具有自然性的既成形式说成是有罪性的,确认它们只是暂时性的,并进一步认为它们具有社会历史性。抛弃自然主义的封闭秩序图景后,找到的天国虽然是彼岸的,但在现实的悲苦所激化的“末世主义”倾向的刺激下,随时都可能出现将天国此岸化的冲动。这种冲动与人民的社会运动结合起来,在中世纪的历史中持续迸发。